“公子,夏侯将军请您过去。”
虞淮安整顿衣冠的手顿了一下,知道夏侯薇这是决定听取自己提议的意思了。
他将沉睡不醒的许即墨托付给可靠的亲卫,絮絮叨叨地交代了好些,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原以为是要与夏侯薇一对一地私下商谈,不料虞淮安一掀开门帘,帐内围坐的十数道目光齐刷刷向他转来。
虞淮安不可否认地怔了一下,却也没慌,面色从容地步入帐中,施施然冲着座首的夏侯薇行了一礼:
“夏侯将军。”
端看今日的夏侯薇,已没了昨日守在关梁身边那脆弱无助的样子。如今不必外出行军,她便卸去了软甲,只着一身赤色劲装,乌发高高束起,坐在一众男性将领之间气势竟分毫不输。男子的英气与女子的艳丽在她身上完美地糅合在一起。
夏侯薇冲他点点头,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虞淮安依言在夏侯薇身侧的位置坐下,感受到一众神色各异的目光。他毫不躲闪地与那些目光一一对上,态度不卑不亢。
他在以眼神与那些人交流的时候,夏侯薇也在一旁悄悄打量着他。在座的将领里不乏有凶神恶煞五大三粗的,平常人见了都得心里发毛敬而远之。而虞淮安此时一人面对一群,简直如羊羔入了虎口,却不见他有丝毫怯场之意。
这样想着,夏侯薇对虞淮安的印象又不知不觉改观了一些。
她轻咳一声,简短而不甚明晰地为虞淮安做了介绍:
“如诸位所见,这位是虞淮安虞公子,是太子殿下的……人。诸位不必避讳,还与方才一般,有话直言便可。”
说着,她又转头向虞淮安介绍当前情况:
“方才我正与诸位将军商量下一步对策。我军在此稍作休整以后,是先往东攻克义军,还是避其锋芒往西边走;是战,还是不战;诸位将军意见各异,如今还没有个决策。虞公子怎么看?”
她向虞淮安抛去一个眼神,隐隐带着鼓励。
虞淮安微微颔首谢过她的好意,自然而然地将话接过来:
“依我看,自然是要战——不但要战,而且一定能战胜。”
从前在邕江他还未同许即墨闹掰时,也没少在军营中抛头露面。此刻人群中显然是有人已将他认了出来,想起军中那些个“男宠”的谣言,目光中登时便带上了不屑。
“呵,你说得倒是轻巧。”那人嗤笑一声,“如今明显是义军占优势。咱们的人元气大伤,想法绕过义军继续西行已是难事,你竟还想撺掇大家伙儿上赶着去送死。敢情咱们的弟兄死了你是无所谓,毕竟在前头冲锋陷阵的不是你,是吧?”
他这话说得难听,不只夏侯薇,在座好些个主战派的将领脸色登时都不大好看。虞淮安却丝毫没有被冒犯到的样子,看向他,诚恳道:
“将军说的对,要想绕过义军西行确非易事。毕竟旸谷非我们的主场,敌方如今又已是盯上了我们,断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开。这段时日与义军交战的细节,我已听夏侯将军说了。若我猜得不错,恐怕早在殿下派人探查地形时,我们的行迹便已叫敌方发现了。”
“偌大一个旸谷,山径四通八达,他们如何能未卜先知,先行埋伏在殿下必会经由之路?想来当时那两队杳无音信的勘察小队便是他们搞的鬼。他们杀了两队人马,却故意将一队做饵放回来,料定殿下会选择‘安全’的这条路。”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渐渐冷了下来:
“殿下不过是一时不慎,才叫他们得了手。旸谷虽非我们主场,却也并非没有胜算。义军靠着卑劣手段才赢了一场,如今死去的南魏将士大仇未报,殿下也重伤不醒,而我们这些人四肢健全尚有余力,能战,却不敢战。诸位,不觉得耻辱么?”
他这番话巧妙地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竟是有好些人已隐隐露出了赞成的神色。
虞淮安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没怎么费神便轻而易举地洞察出哪些人站在自己这边,哪些还在犹疑。正在这时,他留意到后排一位留着须髯的壮汉,虬结的眉死死皱着,显是极不认同的模样。虞淮安的目光在对方脸上停了两秒,果不其然听他开了口:
“旸谷此地几乎全是山林,地形奇崛,最适合埋伏。我们人生地不熟,硬着头皮同人家打游击战,怕是还不出三十里已叫人家给灭完了。”
这点虞淮安早已料想过,他点了点头,道:
“所以,我们不打游击战,直接围他们营门口去。”
“所以你要正面强攻?!”
又有一人反对出声,激动得直接站起来:
“这行不通行不通!他们的营地扎在山头,有地势之利。将下边的动向看得一清二楚不说,我们的人进攻之时头顶上毫无障蔽的东西,他们却只要轻轻松松站在家门口射箭便行了!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出的什么馊主意,不是明摆着叫咱们去送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