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虞淮安只觉心脏好似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扎了一下,说不清是因为病,还是别的什么。一时间,房中只余两人的呼吸声。一向最是活泼的饭团缩在墙角大气不敢出,像是也被他们吓着了。
因着方才那一番拉锯,血迹糊得两人手上都是。此刻已经有些干涸,带着些令人不适的冷与黏腻。
许即墨低头捻了一把指间血迹,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再开口时声音轻飘飘的,似是倦得不剩一丝气力:
“待着别动,我去唤军医来。你不要我管,总也得瞧瞧大夫吧。”
“你......”
虞淮安也知自己说错了话,犹疑着再想开口,那道失魂落魄的身影却已步出门去,被隔绝在他视线之外。
***
许即墨立在床头三尺远,全程以冷眼盯着军医为虞淮安诊脉扎针,面色沉得吓人。
“怎么样?”
他哑着声音问。
“这……”
军医擦了一把汗:
“公子之所以咳血不止,归根结底还是从前心脉受损的那病根。只是……”
他小心地看了一眼许即墨的脸色,不敢往下说了。
“只是什么?!”
许即墨现在暴躁得很。
“只是,只是——!”军医吓得一个激灵,“只是公子这病,似乎比几个月前愈发严重了。是不是,最近忧心过度,又或者,受了什么刺激……?”
许即墨闻言回忆片刻,却是不声不响地攥紧了拳——
不管是让虞淮安受刺激还是害他心情不好,罪魁祸首除了自己,还能有谁?!
“那该怎么办?如何才能治得好?!”
他问得急切,军医却只苦笑了一下,说着与上次大差不离的内容:
“公子这病,行针服药还是其次,得靠调养。公子您自己也得放宽心,平日里切莫要情绪激动。以您如今的情况,大悲大怒是最伤身的,一定要慎之又慎呐!况且,公子您呕血这症状已成沉疴……”
他话音未落,许即墨的脸色却登时变了,一步跨至床前,伸手揪住军医的领子:
“沉疴?什么沉疴?!你说他这不是第一次??”
他明明记得,虞淮安在北梁从不曾有这样骇人的毛病。邕江相逢之时,虞淮安确实也曾吐血昏迷,将他吓得三魂离了六魄,可那时他以为对方是受了内伤,从没往心脉受损这方面想过。
相比起来,内伤倒还算好治,若是心脉的损伤……不及时治愈,日后会危及性命也未可知。
军医没想到他连这都不知,被他这样质问,明显也懵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半靠在床头的虞淮安。许即墨没从军医这儿得到回答,也扭头向虞淮安看去。
“是……这样吗?”
他一字一句说得艰难:
“是他说的这样吗?……多久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面对他声声泣血的质问,虞淮安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不乏心虚地移开了眼。
对于虞淮安的不配合,许即墨竟然没有动怒。他颓然地松开攥着军医的手,后退两步,自言自语地低声喃喃:
“都是……我的错。”
第95章 不意之灾
虞淮安之所以不愿让他知道,其中一个原因也是怕他会像现在这样责怪自己。如今听得许即墨说这话,他哪里忍心,赶忙出声解释:
“不是这样的,这跟你没关系。”
他本意是说“这不是你的错”,然而两人刚刚才因最后这三字吵过一番,此刻这句“跟你没关系”落在许即墨耳朵里却完全变了意味,分外扎心。
“又跟我没关系?”
种种情绪沸腾到极点,许即墨反而奇异地平静下来:
“那什么才跟我有关系?等你哪天死了,让我给你收尸的时候,才叫跟我有关了是吗。”
他此刻已无心再同虞淮安争辩什么,冲军医招了招手示意他出来,细细追问虞淮安的身体状况去了。
他倒是体贴,怕虞淮安听着什么徒增忧虑,可实际上虞淮安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体。那二人消失了半晌,回来时只剩许即墨自己。虞淮安一看他的神色,便知军医也没能瞧出个什么来。本以为他此番回来定要同自己秋后算账,再不济至少也会说些什么,不料许即墨只是走过来,沉默地替他掖了掖被子。全程甚至连眼神都不曾与虞淮安对上,一看便知是故意的。
虞淮安提心吊胆了半晌,可直到许即墨掀帘出了帐子,也没等来一句话。他怔怔地看向对方离去的方向,心想:
这难道是......生气了?
***
出乎虞淮安意料的是,许即墨这次生气,好似气得格外久。
不只是二人吵架的当天,乃至其后的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许即墨一直是那副垂眸敛眉的冷淡模样,一句话也不同虞淮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