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许即墨回来得早,虞淮安真将饭团搂在怀里逗着玩。一抬眼面前站了个人,外袍沾了一袭风霜气。
“......回来了?”
虞淮安柳眉弯弯,露出点似有若无的笑意来。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许即墨总觉得近日虞淮安对自己的态度好似软化了些许。他看着圈椅中那一人一狗依偎做一团的场面,心竟也奇迹般地柔软起来,带着股难言的酸涩。
“嗯,回来了。”
他上前两步将人拥在怀中,轻轻揉了揉对方的头。
虞淮安敏锐地察觉到他周身不同往日的凝重,微抬了头,问:
“心情不好?出了什么事吗?”
许即墨没想到自己的情绪在虞淮安面前这样明显,愣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必让他知道那些战况上的烦心事情。
如今魏军驻扎之地,在一个叫做旸谷的地方。此处山脉绵延、层峦叠嶂,许多地方甚至是人迹罕至的丛林。穿过这一片山林,东边紧挨着的是裴玘的地盘,而西行不远,便是北梁的京城了。是以此山不但地形奇崛,周边势力也复杂,许即墨这次带出来的人不多,更需小心谨慎。保险起见,他派了三支小队往不同的方向探路,有两支却直到今天都没有回来。
“......没有心情不好啊。”他温和地笑开,“就是,有点想你了。”
虞淮安几乎已经习惯了他的油嘴滑舌,没作应答,神色自若地转了话题:
“饭团这阵子被孙千一喂得胖了不少,现在一看见他就冲上去摇尾巴,拦都拦不住。”他似是想起了那个画面,笑着揉了一把饭团的屁股。
“是吗。我掂量掂量。”
许即墨从虞淮安怀里接过那只已经不算小的白狗,乐了:
“嘿,还真是。你小子,这么沉了还好意思往你娘怀里钻?”
饭团吐着舌头懵懂地与他对视一会儿,挣扎着又要往虞淮安身上跳了。
“啧,这狗儿子怎么不见粘我呢。”
许即墨有点纳闷,到底还是顺了饭团的意,轻手轻脚地将它放回虞淮安怀里。
虞淮安的表情似是想笑又忍住了,好心安慰他:
“你这阵子陪它的时候少,自然容易生分些。日后待得你不忙了,会好的。”
虞淮安不知道,如今他轻描淡写的一句“日后”,对面前这人有着多大的杀伤力。许即墨强压下心头悸动,以玩笑轻轻带过:
“那哥哥你呢?会同我生分吗?我不在的时候……也会想我吗?”
“我……”
看着许即墨故作轻松,眼底却隐隐透着期待的表情,虞淮安不知怎的就说不出那些个会叫他失望的话来。然而他刚张口说了一个字,却是忽地脸色骤变,猛的转开了头,以手掩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本该立刻从怀里掏出手帕,无奈搂着饭团腾不出手来。屋漏偏逢连夜雨,随着胸腔翻腾起的一阵剧痛,虞淮安心头弥漫起不好的预感来。
“咳咳、咳——”
他疼得不由自主地弓起身子,饭团吓了一跳,蹑手蹑脚地跳下了地。
“哥哥、哥哥,你怎么样?!!”
许即墨看他那样子便觉不对,手忙脚乱地倒了水来,一转头却霎时僵在原地——
虞淮安脸色煞白地以手捂嘴,那些猩红的液体却挡也挡不住,顺着指缝一滴一滴渗落下来。
“淮安——!!”
一瞬间,许即墨心胆俱颤。他两步冲上前,一手揽过虞淮安的肩膀,一手扣住他的手腕,将那双沾满鲜血的手往自己这边拉。哪知虞淮安却反应迅速地紧握成拳,欲盖弥彰地将手往回抽。两人暗中角着力,谁也不肯让一步。
“怎么回事,让我看看!”
许即墨低声吼道,眼眶不知为何红了。
“我没事,不用你管。”
虞淮安心慌得不行,却故作冷淡的样子。只是,惨白的脸色和嘴角残存的血迹却让他这话全然没有说服力。
“淮安,别这样,别怕,我看看,啊。”
许即墨半跪在他身边,嘴里一边哄着,一边去掰开他的手指。只是,明明是他在说些安抚的话,看上去他却比虞淮安还要害怕一些。
此时此刻,虞淮安最不希望的就是自己这病叫许即墨发觉。可他毕竟不如许即墨有力气,眼见着手指被迫一根根张开,露出掌心通红一片,虞淮安拼力将他甩开,口不择言道:
“别碰我,说了不要你管!许即墨,你算什么,我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许即墨整个人蓦地一僵,落空的手停了半晌,颓然地在身侧落下。
“跟我有什么关系......虞淮安,你自己说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狼狈地别开脸,虞淮安还是眼尖地瞥到,似有一滴液体沿着他的侧脸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