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殿下,小的说的是这位的‘外伤’暂时不会导致生命危险。可方才小的诊脉,发觉这位的心肺二脉颇有损伤,应该有些时日了。此病不除,日后恐怕......”
是了——许即墨眉头一拧,回想起当初在北梁就听闻虞淮安心肺有旧疾。只是那时他除了身子弱些,旁的还过得去。如今怎么......
他沉着脸问:“你有什么办法?”
这种沉疴旧疾治起来费劲得很。军医没想到小小一个俘虏竟值当太子殿下花费如此心思,愣了一下才道:
“这......这病一时半会儿难以治愈,可能得慢慢将养。军中物资匮乏,小的先回去配几副药来试试......?”
许即墨却是蹙了蹙眉,没有同意:
“你尽管对症下药,缺什么药材直接同孤说,不可将就。孤只要他好起来。”
军医心中诧异,却不好表现出来,提了药箱唯唯而退。经过许即墨身旁时他下意识瞟了对方一眼,这一眼却叫他瞪大了眼睛。
“殿下......您的手!!”
他顾不得礼节,抓住许即墨的右手拿到眼前。
那只手的小指骨节处此刻呈一个略带畸形的角度,红肿得骇人,看样子恐是错位了。许即墨一低头,自己也有些诧异。略一回想,估计是当时在牢中暴打那壮汉时用力过了度。按说十指连心,这样的痛感任谁都难以忍受,可许即墨一颗心为虞淮安悬着,竟是拖到此时才发觉。
许即墨乖乖伸手任军医包扎,眼神又落回到一旁的虞淮安身上,心中感慨莫名。
重逢之时,他还嘲讽说虞淮安全无长进。现在看来,自己明明也是五十步笑百步——
虞淮安还是虞淮安。而他,也还是那个只会为虞淮安失控的许即墨。
***
虞淮安做了一个梦。
梦里许即墨如从前一般,好声好气地同他说话。他甚至还伸手抱了他,嘴里说着些什么挽留的话。
我怕不是疯了。虞淮安心想,就算是梦,这也太离谱了些。
可待他终于挣扎着醒来,却只觉得现实比梦境还要离谱。
许即墨坐在他床边,拿着一张沾湿的帕子细细替他擦手。晨曦的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竟将他的脸映照得万般柔和。他的身后还站着个面生的年轻侍卫,许是因为被主子抢了活计,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看着许即墨的眼神分外复杂。
许即墨低头擦得仔细,于是虞淮安目光一转,先与那小侍卫直直对上。
小侍卫没想到他这么悄无声息地醒来,眼睛猛地一瞪,显然被吓了一大跳。
虞淮安:“......”你先别害怕,我觉得我更害怕。
他微微动了一下,许即墨立马凑上来,一双眼里满是担忧: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
虞淮安其实浑身都很疼。他摇摇头,大略打量了一下四周,惊奇地发现这个地方居然与他梦中如出一辙:
“这是......哪里?”
“军营。”许即墨简短地回应一句,转头吩咐:“去,把军医叫来。”
虽说这几天军医几乎已经往这边跑断了腿,许即墨还是想确定一下不会再出任何差错。虞淮安奄奄一息倒在他怀里的样子,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第二次了。
如今小命在人手中没有发言权,虞淮安只得乖乖配合检查。许即墨如今身为三军主帅,想也知是日理万机忙碌得很。从虞淮安醒来后的这么一小段时间里,就有兵士来了好几次,面色为难,像是有事请他处理。虞淮安一边感叹今非昔比,一边也开始暗暗希望许即墨暂且出去——此刻为了方便军医换药,他不得不解了上身衣裳。连军医都知道敛眸非礼勿视,整个过程中他却一直能感受到某人那股存在感极强的目光,简直如芒在背。
虞淮安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转头,与那人的目光对上——许即墨双手交叉倚着门,眸光盯着他满身伤痕,阴沉得能掐出水来。
虞淮安的铮铮骨气被这一个目光吓了回去,再三斟酌,怯怯道:
“那个......你要一直在这里吗?”
“怎么?”许即墨回味一瞬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简直要被气笑:“我在这儿碍着你了?”
他不明白虞淮安那点害臊的小心思,只觉得这人做梦都期待着见自己一面,醒来第一件事竟是急着要赶人,当真是可气得很。
虞淮安也意识到自己寄人篱下,提出这要求似乎不太妥当,只得曲线救国,无限体贴:
“不,我只是看殿下您公事繁忙......”
得,这下连敬称都用上了——
“虞淮安,少说两句吧你。”
许即墨忍无可忍地打断他,当即拽了把椅子,选了个视角最佳的地方坐下,堂而皇之地与半光着上身的虞淮安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