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即墨,你看着我。”
“当年我许你一世平安、荣华富贵,你不要;我给你一腔真心,你......你也不稀罕。你机关算尽,甚至不惜假死脱身......”那噩梦般的回忆再次席卷而来,虞淮安几乎有些站不住,痛苦地闭了闭眼,“如今战火纷飞,群雄逐鹿......这,便是你真正想要的么?”
许即墨皱着眉看他,觉得自己愈发搞不明白虞淮安这人——他也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千里迢迢赶来确认自己的身份,然而真到了此时,要问自己的却只有这个?
然而,疑惑归疑惑,至少此时他还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许即墨佯作怒意,腰间长剑“噌”地出鞘,剑尖直抵在虞淮安胸口:
“无知竖子——!本将给你三分颜色,你便开起染坊来了?我说了,你找的人早已经死了!!你口中的那窝囊世子,早就死在你们北梁边境,如今连尸骨都无存了——!!”
哪怕知道此言非真,这话对虞淮安来说仍是过于残忍了。他的脸蓦地白了一分,那层强装的冷静盔甲终于崩裂,胸膛抵着剑尖猛地上前一步,简直不要命一般:
“他没有死——”他眼眶通红,“你明明没有死——!!”
“许即墨,你为什么不敢见我!!!”
第67章 别来无恙
说时迟那时快,若不是许即墨反应极快收剑及时,那利刃怕是已经在虞淮安身上捅了个大窟窿。这下饶是他也动了怒,吼道:
“你疯了?!!刀剑无眼,你当这闹着玩的吗?!!”
此话一出他才意识到,以二人如今立场,这样做简直与直接承认了身份无异。怪不得向来对他敬重的副官都在一旁眼带惊奇地看他,怕是不知道自家将军突然发了什么疯。
虞淮安此刻却无暇与他计较,吼完那句脸色便是一变,捂着胸口抑制不住地咳起来。许即墨眼瞅着他像是站都站不稳,眉头情不自禁地拧成一个结,想不明白只不过一年未见,这人怎的就病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他自然不可能如从前那样伸手去扶,却又控制不住地揪心。左右为难之间,倒是虞淮安自己站直了身体,手一扬将魏军心心念念的那卷图纸扔到对方身上。
“给,你要的东西。”
他说着,又解下腰间苍云剑,举至对方面前:
“你不必多想,我只是得了些小道消息,顺路来还故人之物——这剑虽失了鞘,到底也是宝物。将军若不要,拿去扔了便是,总好过闲置在我这,碍人眼目。”
此话若叫谷雨听了,定要反驳他——
许即墨“身死”的那些日子里,明明是虞淮安整日整夜抱着那剑不松手,此刻怎的就成“碍人眼目”了?
虞淮安天生性子平和,难得有此刻这样情绪激荡的时候。愤怒、委屈和沉重的思念搅在一起,迫得他说出的话净是言不由衷。
也不知许即墨有没有当真,面具遮着他的脸看不清表情。他掂了掂那柄失落已久的苍云剑,终是败给了眼前这人:
“......是,你猜的没错,是我。”
他故作潇洒地一勾唇:
“虞大人,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
虞淮安微垂着头,将这四个字又念了一遍。纵使看不见许即墨的脸,他又如何听不出对方声音里那抹戏谑笑意?
那一刻,他几乎是恨上了许即墨的。
虞淮安从来不是什么离经叛道的人。认识许即墨以前,他一直庄敬自持、恪守本分,按着祖辈铺好的路,做一个孝子忠臣。可自从他无法自控地爱上许即墨的那一刻起,他的准则、信念、乃至整个人生,都已在不知不觉中颠覆了。许即墨给他的爱与痛,不论真假,皆已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记忆里。
可反观许即墨——
明明是他先假意靠近、有心招惹;是他敲开虞淮安的心门,又亲手粉碎了虞淮安的希望。娥皇山巅那一跃,是虞淮安至今无法走出的梦魇。可到如今,他怎么还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如此轻描淡写地笑,说一句“别来无恙”?
虞淮安暗暗将拳头攥得生疼,却还没忘记现在不是算旧账的时候——
他不着痕迹地往梁军方向投去一瞥,见二人拉扯的这么些时候,那百名俘虏终于晃晃荡荡地靠近了梁军界内。他心知自己和彭将军要等的就是此刻,却是不着痕迹地靠近一步,刻意搭话以转移许即墨的注意力:
“喂,你知不知道——”
许即墨下意识偏头去听,不料变故就发生在这一瞬间。只听远方一声哨响,漫天箭雨破空而来。魏军此前不知有诈,全然没有防备,此刻只听得无数呼啸之声,眼前黑压压一片,登时慌了神。反应快的立马拿起武器隔挡,好些个反应慢一拍的则是生生被箭簇穿了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