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复南魏是许即墨的宿命,就好像捍卫北梁是他虞淮安的宿命。谁都无所谓对错,可就是这么可悲地不能调合。
虞淮安斟酌着开了口: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能解了你的禁足,护你一辈子平安富贵,再没人能欺负你,也用不着看他人脸色。那样......你会愿意留下来吗?”
许即墨不想破坏难得的温情气氛,却也不想骗他:
“不会。”
“那......”虞淮安淡淡地垂下眼睫,“如果我不惜一切代价,硬要将你留下呢?”
“......那么我们就是敌人了。”
许即墨挑起虞淮安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表情有些严肃起来:
“我不想杀你。所以哥哥,不要这样做。”
“......”
虞淮安不说话了,闷闷地翻了个身,与许即墨相贴的脚也收了回去。
许即墨叹了口气,又把人捞回来,看着对方的后脑勺轻声问:
“那你呢?如果我和裴钰真的到不死不休的那一天,你选谁?”
他等了很久,再没等到回答。
第57章 山岳崩颓
除夕之后没过几天,曾经威震四海、盛极一时的梁帝,薨了。
深宫院墙里的悲泣之声震瓦绕梁,也难辨其中多少真心多少假意。北梁子民还来不及过完上元节,便匆匆换下喜庆的布置,为帝王戴孝。国不可一日无君,梁帝不在,国家的重担自然落到位于政权中心的裴钰、虞淮安等人身上。一边要料理梁帝的身后事,一边要着手准备新皇的登基大典,所有人都忙得一塌糊涂,暂时地遗忘了侯府石室中还有个沉埋已久的“小人物”。
而实际上,许即墨却片刻也没闲着。
***
石室内,一男子正襟而坐,摇曳的烛火照亮了他英俊桀骜的面庞。即使穿着最简单粗陋的布衣,坐在寒酸狭小的室内,也盖不住那一身华贵不凡的气度。他把玩着手中釉质的茶杯,悠悠开了口:
“都准备好了?”
“是。”
即使嬉闹跳脱如张亭亭,也不敢在许即墨严肃时造次:
“万事俱备,只待吉时了。”
许即墨点点头:“孤命你知会全守道,你可见着他了?”
自数月前许即墨被捕之后,全公公作为其心腹,为免“妨碍公务”一早便被囚在听雨楼之中。不过他也算因祸得福,正因如此,他才没有同绛珠嬷嬷与其他下人一般被裴玘抓去猎场、经历那次“狩猎游戏”的人间炼狱。
“见着了见着了,我转告了您的计划,全公公没说什么,只答应了早做准备。”
张亭亭顿了顿,又道:
“殿下您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重要之物遗落在您住处的。趁现在还早,我去替您取来。”
重要之物?许即墨好生想了想——
华裳贵饰入不了他的眼,金银财宝又非他所求。机密的文件早已销毁,其他与北梁人事物有关的一切他都想摆脱已久,怎么还会有所留恋?可经她这么一提醒,许即墨突然又觉得,自己好似还真有想带走的东西。他沉吟片刻,细细向张亭亭描述了那东西的位置和模样。
“去取来吧,那柄苍云剑............还有孤的玉佩。”
***
是夜,午时。
赵四看着自己呼出的白气,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他原是京城禁军中的一员,数月前与其他禁军一同被裴钰遣来看守南魏世子。今晚正好轮到他与其他几人把守石室院前,而百步之外的宗祠外围还有着数十人随时待命。
说实话他完全不理解——为什么要浪费这么多精英人手,只为了看守一个手无寸铁的小白脸。更别说这小白脸似乎还规矩得很,反正自他们受命来到侯府,除了那次虞大人晕倒时这小子巴巴地追了出来,其余时候就没见他有过异动。
太子殿下有点过于紧张了吧。他在心底悄悄这样想着。
啊,差点忘了,从明天起,太子殿下就要改口称“陛下”了。如此至关重要的一夜,想来宫里不少人注定是“今夜无眠”,都在忙前忙后地确认明日登基大典的细节。毕竟是新皇上位这样可遇不可求的大事,整个京城都弥漫着一股隐秘的翘首以盼。
“唉,明天上午哥几个还要去殿前护卫,今儿夜里就不能让我们好生休息会儿么?”他忍不住抱怨。
“就是就是,”旁边的人也跟着附和,“从前咱们在太和殿轮值那会儿多好,日日能见着陛下,这升迁的机会不就有了么!现在天天跟这傻站着,又冷,又无聊。”
“诶我说,其实咱们用不着盯这么死,没看这世子还挺安分么?你们不是忘了,里头这位可是一贯被唤作‘草包’的,就是没咱们守着,谅他能翻出什么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