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天光渐暗,关枝华才慢慢醒来。
关枝华这时体力还尚未恢复,说起话来,绵软无力,不见之前的精气神。
几人聊了没多久,护士来查房,见他们这么多人,又强调了一次病人探访规定。
“医院人员进出有限制,常静今儿就没来。她交待我一定跟你说,出院后一定回南县休养,她好照料你。”
舅舅晚上还要回南县,临走前又把舅妈的话重复了遍,让妹妹理解自己媳妇儿的缺席。
外公外婆没当天就走,他们留下帮衬关歆。好在关枝华就手术当晚疼痛难忍、彻夜难眠,后面几天的状态逐渐恢复,继续吊了几天点滴后便办了出院。
出院那天,舅舅和舅妈赶早就来了,里外忙活一整天,晚上回的南县。外公也跟着回了,外婆留了下来,说要继续帮着照料几天,不太放心她娘俩。
舅妈原意是让关歆和关枝华一车跟着回南县,乡下照顾起来,什么都方便。
但让关枝华谢绝了,她说:“店关了几天,再不开张,熟客都去别家买惯了,不会再光顾我这儿的生意了。”
关枝华经营着一间便民超市,两间铺子规模,贩些烟酒副食,就在自家小区门口,来往光顾的,也都是小区住户。
医生虽批了出院,但关枝华伤口还未完全恢复,咳嗽一声,伤口都疼得厉害,她还需在家静养。看铺的任务就落到了关歆身上,她以往也常帮着看铺,一切都是熟手。
夜里一人守店,关歆没靠手机打发时间,她望着店外发呆,脑袋里杂七杂八乱想着。
店门口的热闹,随广场舞阿姨的离去,早散了。
这会儿就剩零星几盏路灯,冷暖交织成片,散在路边停车身上。
挤挤挨挨的一列车里,其中一辆,尤为扎眼。
是辆路虎老卫士,不似近年的新款——圆头圆脑,只见憨态,傻大个一般。
它的线条笔直硬阔,立在那儿,像座铁甲。
唯有一点不足。
车牌上强装五个八的那个“B”,让车主的品味断崖狂跌,暴发户气质立显。
“欢迎光临~”
迎宾门铃响起,关歆收回目光,直起身子做生意。
进来的是两位男士,三四十岁的年纪,瞧着眼生。关歆瞥了眼他们后背,满挂着渔具,估摸是来夜钓的。
这附近百十来米远处有个水库,近些日子江里禁渔,不少垂钓爱好者都转战来了这边。
这两人几分奇怪,货架前转悠半天,手上也没拿上什么东西。关歆瞅过去,那俩儿又避过眼神,低声嘀咕。
“先生,是有什么找不到吗?”关歆先发制人,开口询问。
那俩人连连否认,随手抓了几样,走了过来。
关歆伸手欲接商品扫码,那俩人却不配合,手腕来回几个转,嘴里叫着“美女”“小妹妹”,轻浮尽显,意图昭然。
反复几次,关歆渐渐冷下脸,瞟了眼监控,指尖顿着桌面,计划叫来小区值班的物业保安帮忙。
正拨着电话,迎宾门铃又一次响起,一串脚步声逐渐增强,愈走愈近。
江铖几个大步,越过那俩人,抬起柜台挡板,弯身钻了进去。
收银台窄小,不到一个平方,站关歆一人富裕,多个人也能站,前提是没其他杂物。
关歆将椅子向后踢了又踢,踢到抵墙,还是不够。
江铖倒是自然,松垮着身子,直接夺过那俩人手上商品,握着扫码枪,不消几下,结束动作。
他瞥了眼屏幕,报上数字:“七十八。”
那俩人好事被打岔,但仗着两人势众,并不退让,四只眼仍滴溜地朝他背后望。
江铖“嗤”的一声笑了,从裤袋里摸了盒烟,朝桌面磕出一根叼嘴上,低头点燃,喷了他们一脸烟,半阖着眼说:“怎么?还有要买的?”
他捋了把袖口,语调渐重。
近日温度回升,但到了夜里,依旧凉如水。郢城没有春秋,每到这个时候,都是乱穿衣。关歆白天贪凉,晚上也得加件薄衫。但此时的江铖,上身仍旧是件重磅白 T,裤子是条直筒牛仔,水洗的浅色,脚上踩着双踢不烂,几年前的网红款。
几人顺着他动作,看过去…
衣袖宽大被撩起,露出藏在里的上臂,小麦肤色,肌肉紧实。
细看之下,还有几笔碳色线条,是个文身。
那俩人色厉胆薄,侧目对视,不过几秒,草草买单走人。
关歆仍踮着脚,后仰上身保持距离,轻缓呼吸。
江铖没注意到这些小心翼翼,他跟着那俩人出去,停在门口,继续盯着他们背影。
关歆脚底终于落地,缓了缓发酸的小腿肚,走去江铖身旁,叫了声他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