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再起时(5)

“歆果儿!”

关歆外公关黎晖是北方人,南下在武汉大学讲学时给关进了“牛棚”,后来下放到郢城下面改造劳动,一待就待到了现在。外公家乡唤女孩“果儿”,家里人随外公习惯,都称呼关歆“歆果儿”。

出声的是舅舅关之遥,他一人赶在前面,外公外婆年迈,落了几步。

“来迟了…来迟了…”舅舅嘴里重复,解释说来的路上遇到个新手司机给追尾了,耽误了会儿。

关歆忙拉住外婆手,问他们人有没有事。

舅舅摆摆手,答:“就蹭了下,走保险就行。”

外婆手捂胸口,张嘴吐长气,像是还没缓过来劲。

三人一时讨论热烈,三张嘴此起彼伏,声道各异的话语传进关黎晖耳里,混沌不清。

他右耳是聋的,一人一句还行,说话人一多,杂糅成一团,就听不大清了。

他插话打断他们,问关歆:“你妈进去多久了?”

“刚进去不到十分钟。”关歆扫了眼时间答,和他们简单复述医生的话,让他们不用担心。

安抚完他们,关歆才想起江铖,想接着刚刚的话问他,转过身,前后找了个遍,都不见他踪影。

【3】楼上楼下

微创手术的“微创”二字太具迷惑性,容易误导人们以为创面小便是个简单的小手术。

毫无手术经验的关歆,在今天之前,也是这样误以为的。

头两个钟头,关歆还甚轻松地关心舅舅今年的稻谷收成如何。中秋和家里联系时,听说因为今年没雨水,舅舅田里收上来的黄豆大多是空壳。这时空等着没事,便问问稻谷的情况。

舅舅和外公外婆住在郢城下面的南县,就是外公当初被下放劳动的乡下,距郢城四十多公里,驱车约一个钟头。

“今年旱得厉害,稻谷还没到收割的时候,头茬谷都还得等一周后。”舅舅叹了口气,已经预料到今年绝不会是个丰收年。

关歆也聊这两年全国整体经济下行,今年泥巴地里难收,来年恐又是艰难的一年。

“田里收的少,市面上能流通的就少,你们买到就贵。”外婆言语朴素地跟了两句,她握着关歆胳膊掂量,嘴里咕哝:“这手腕子太细了…”

舅舅和外公也见她比上次回来又瘦了些,顺带问了问她这次能在家待多久。

“差不多能待一个月。”关歆摸摸鼻子说。

“能待一个月?!”

一旁三人显然对这个回答十分惊讶。

关歆大学在北京,毕业后也就顺势留在了那儿。她工作向来忙碌,有时节假日也会加班,前年春节因为封控问题,都放弃了回家过年。

“年假加上调休差不多能休这么久。”关歆垂下眼,作势收到了信息,移开眼去看手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外公定定看了她会儿,没言语。舅舅和外婆则惊喜她能在家待这么久,忙说让她一定要回南县住上几天。

几人又聊了会儿,把能聊的都聊了个底儿掉,还是不见关枝华出来。

进出的护士换了几波,皆神色匆匆,使得他们几人脸上颜色也渐渐沉沉。但他们四人一时齐了心,都不作声,就怕乱了其余几人的心。

关歆心底渐渐不安,开始打鼓。她摸出手机百度“子宫肌瘤 腹腔镜”相应词条,首页刷出来大半是广告,剩下的就是各类专家的讲解视频,再往下划落划落,几张肿瘤病检照片血淋淋接替而上。关歆蹙起眉头,强忍不适点开那按照大小排列的肉球。

她蓦地好奇关枝华那个八公分肿瘤,实体能有多大。

手机里的测距仪告诉她,她手掌的宽度正好八公分,手腕至指根处的距离也近八公分。也就是说,她握起的拳头差不多就是那个肿瘤大小,或是比它还要大。

就在关歆的胡思乱想、恐慌愈渐不受控制开始漫无边际时,关枝华被推出了手术室。

从早上七点到中午十二点,一共用时整整五小时。

关歆和舅舅上前,帮着医生护士移床。

外公外婆站在外围,外婆张着手臂想帮忙,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外公攥紧裤腿,亦是如此。

关枝华身上插着尿袋和引流管,半睁着眼睛迷迷糊糊,面容惨白,惹得外婆霎时泪眼婆娑了起来。待一众护士医生散去,她立刻守到女儿床边,悬在空中的手,一时不知落在哪里才好,犹豫半晌,最后还是落到关枝华额前,轻缓地抚了抚。

犹如几十年前,关枝华童稚学步时跌了个大跤,她同样抚着小女儿的头,说:“呼噜呼噜毛…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整理完一切,已过午饭时间。关枝华这时麻药重新上了劲,又迷糊睡了过去。关歆张罗大家先用午饭,外婆让他们仨去吃,她要在病房里守着。关歆想着自己算是主人,没有让他们自行去觅食的道理,便随了外婆意思,自己引着外公和舅舅去了医院周边的餐馆,计划返回时再给外婆带上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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