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震坤抬起眼,一双眼亮晶晶,胜过一对黑宝石。
他笑,粗糙温暖的指腹轻轻捏着她柔软结实的小腿肚,似乎纯洁坦然,不带一丝情和欲,“我想干什么?”他牵起嘴角,重复着她的话,似嘲笑,却又带着高高在上的怜悯,“我在为你服务呀,阮小姐。”
“你放开我!你要来就来,不要搞这么多花样!”
“原来你中意直来直往,OK,我记在心里。”他的笑容调整成一百二十分的恶劣,更不忘向她挑一挑眉,故意捉弄道,“不过我今天想让你快乐,拜托你阮小姐,给个机会——”
真难得。
居然有一日,陆震坤会将身段放低,低得要与尘埃作伴,陪着笑恳求对方“给个机会”。
简直是海水倒灌,山洪爆发。
燕妮一时被他的笑容迷惑,不小心走神,再回现实已经无力回天,只能两只手向后,一左一右撑住她止不住颤抖的上半身,一段天鹅颈向上扬,划出至真至美弧度。
她魂不附体,灵已出窍,身体已与海浪礁石、晚风落日融为一体。
一切都虚妄得不真实,一切都像一场短而轻的梦。
梦中世界一时荒芜贫瘠,一时花开漫野。她的身体是海的边缘,是天与地都被海面吞没,也是潮汐澎湃,呼吸起伏,等潮汐一遍又一遍带着湿热的温度与不轻不重的力道,徐徐的、充满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孜孜不倦地席卷那段婀娜妩媚的海岸线。
潮汐伴着风声不断外溢,礁石都被融化成流动的雪,不受控制地自海岸线滴落,滴滴都被海浪卷走,消失藏匿,无影无踪。
但她的心被烙上印记,在退潮之后迎来一阵羞耻的疼痛,如同黥面之刑,将伴随她永生永世。
少女修长匀称的小腿仿佛是风中一片枯叶,无法抑制地颤抖着,等来斜阳被海面吞灭最后一丝光。
陆震坤不知几时抱住她,粗长手指拨开她额前濡湿的发,忽然间满含怜惜地问:“怎么哭了?哭什么呢?”
她不说话,只觉得自己在反反复复地被填满,又被抽空,一次又一次之后她已经失去灵魂,眼下只剩空荡荡一片躯壳,毫无意义。
她满腹委屈,伸手想要推开他,却不料两只手都软绵绵,推在他胸前根本好无力道,与其说是抗拒,不如错认是调情。
燕妮索性闭上眼,听天由命。
但越是认命,越是委屈,眼泪不由自主向下落,从她有记忆以来,这似乎是她哭得最厉害的一次,就连从前跪在地板被阮益明用藤条抽后背,都能咬紧牙一声不发,谁知今日?
她完全无法接受如此软弱的自己。
但好在陆震坤不再有进一步动作,他只是静静抱着她,黑色西装外套不知几时批在她身上,小腿被折叠起来,紧贴小腹,外套紧紧裹住她沉沦欲海的双腿,就当是摧枯拉朽之后,他对她额外的仁慈。
他从身后环住她,下颌搁在她深凹的锁骨上,侧脸贴着她的,两个人挤在狭窄的窗台上,一起去看窗外沉默黑暗的海。
“你不知道,我今天好开心。”他语声温柔,温柔到让燕妮产生他爱她至深的错觉,“我想多个人分享开心,我不想你哭。”
那又能怎样?现实是你想或不想就可以左右?
燕妮十二岁就学会接受生活中的无力感,谁能像他?二十八岁仍然不肯成熟?
她一句话也不愿意回应,她对眼前的一切感到极度厌烦,闭上眼全为逃避,直到他说:“我赢这一局,第一个想要让你知道。”
他喑哑的嗓音,仿佛被赋魔力,穿过耳膜紧紧扎在燕妮心上,每一个音,都让她的心不由自主地颤。
“我很寂寞,我有很多话想讲…………”到最后却都开不了口,只能沉默,却又盼望对方无师自通,一个眼神就能懂。
因此爱情,都是自画像,也都是大梦一场,各凭想象。
陆震坤陷在他的梦里,每一步都危险至极,每一步却又心甘如怡。
第75章 香江风月75
香江风月 75
“明天早晨带你见过我阿妈,就送你回西港码头。”他讲完这句话,抬头去看燕妮的脸,却发觉她紧闭双眼,睫毛轻颤,不知有没有听见。
“燕妮……”他轻声喊。
见她毫无反应,仿佛已坠入梦乡。
不论她真睡还是装睡,他都只能无奈默认她睡熟,叹一口气,将她抱回床上,拉好被子,自己却站在床前,吹着海风,低头为自己点一根烟,仔细回味独属于他的愁和难。
兴义话事人的位置近在迟尺,但成功上位又能如何?
还不是照旧给上面那些脑满肥肠的英国猪点头哈腰,当牛做马,永远没有真正出头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