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许听芜的那一刻,盛遇妈妈眼里忽然有种心酸绝望,她看向长大的儿子,眼眶红了。
“怎么来了?”
“看你。”盛遇走近了,妈妈身边坐下,声音很温柔。
“别来,他……会不高兴。”
盛遇沉默了。
“小遇,你会不会怪妈妈?”盛遇妈妈流下眼泪。
盛遇摇头,伸手轻轻擦过她的眼角,动作轻柔。
他弯腰时,后背消瘦的肩胛骨突出,像是冲破血肉长出了一对翅膀。
可惜,翅膀还不够硬,不够强大。
哪怕已经浑身是血,也只有可怜的小小的一副,最后还被硬生生折断了。
“妈妈好想给你找一条路。”盛遇妈妈啜泣。
如果没有看到自家儿子身后跟了小姑娘,她也不会意识到,他已经那么大了。
他也该有喜欢的女孩,有朋友,有梦想,他应该像正常人家的小孩那样健康快乐地长大。
“但是,妈妈看不到路。”
盛遇什么也没说,只是摇头,指腹一遍遍擦去妈妈眼角的泪水。
许听芜不知为什么,看到他们的互动,她心里一遍遍绞痛。
对她也是,对他妈妈也是,对江家兄弟也是,她很想告诉盛遇——你自私一点吧,不要柔软了,会让人心疼。
走出住院大楼,是一道长长的林荫路,绿叶遮天蔽日,层层叠叠生长,像是在地球表面撑出一截脊骨。
许听芜的心脏一直被紧紧捏住,没有喘息的机会。
一缕微风拂面,她凝神静听,忽在飒飒风过林间中,捕捉到一声低微凄切的蝉鸣。
夏天终于来了。
第101章 【101】走吧·去过更好的生活
许听芜情绪低迷不振,第二天见到三伯时,把他惊了一跳。
“偷摸哭了?”三伯看到许听芜发肿的眼眶,问了一句。
许听芜昨晚做了噩梦,梦里她掉进一个密封的罐子,罐子的水在涨,她拼了命往上游,获得一丝喘息,可水还是漫了上来。
她可以呼吸的空间越来越小,最终水盖过了她的头顶。
她在半夜惊醒,抱住被子忽然绝望地落泪。
因为她觉得,她和盛遇也在密闭的罐子里,用盛遇妈妈那句话形容:“看不到路。”
许听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样了,悲观消极不是她的性格。
当时父母去世,她也曾经历过这种毁天毁地的痛苦,也不至于感到内心从里到外都在被黑暗侵蚀着。
她应该坚强起来,用尽一切办法,让自己拼命成长,带盛遇走出厄运。
可目前,她只感到焦虑无助,她曾经信誓旦旦的事,好像做不到了。
“三伯,你帮帮他吧。”许听芜求助于面前这个成年人。
三伯的年纪并不大,几个叔叔里,他和她最亲,对她展现出了绝对的强大和宠溺。
以前她犯了错,全是他帮忙兜底解决,这给许听芜一种他无所不能的错觉。
三伯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既然她主动提,他也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帮不了他。”三伯态度坚决地说,“你说我能怎么帮?是帮他打官司,还是找人把他爹办了?”
他把刘律师调查的资料拿出来,摆在她面前。
“小猴儿,别说我没想过帮你,你给我说的时候,我就去找人调查了,我帮不了。”
“如果我去告了,哪怕判了刑,然后呢,你觉得那小孩儿就自由了吗,这根本不是一纸诉讼那么简单。”
许听芜被当头泼下一盆冷水,她还想争取一下,颤抖嗓音问:“连我们家都不行吗?”
三伯见她还是痴迷其中,严厉起来。
“行啊,倾家荡产行,许听芜,你要我拿什么去成全你的青春期萌动啊,拿许家一家老小吗,拿你爷爷,你爸爸,全家人打下来的家业吗。”
一提到她爸爸,许听芜又被压上一层重量。
“作为你家长,第一反应是保护你,而不是放任你胡闹,你就是被宠得太天真了,觉得什么事都那么简单!”
看到许听芜面色彻底惨白下来,三伯拿出了最后的筹码。
“我管不了那小孩儿,我只能管好你,你要是出了事,我怎么去见我哥。”
这句话太沉重了,许听芜陷入了沉默,心上爬满了藤蔓,藤蔓有小刺,越扎越紧。
而下一句话,更是让她绝望不已。
“我这次来,就是想带你走的,要么这学期,要么下学期开学,你必须走。”
“为什么啊?”许听芜猛地抬起头。
三伯站起来,居高临下看向她,来自成年人的压迫感袭来。
“我不能看着你去干后悔一辈子的事。”
心里的刺越扎越深,心脏每次搏动,都有血从四面八方破洞的孔汹涌喷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