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看出了卫潇潇的疑惑,他冷笑了一下,吐出八个字:“世道不宁,奸人所害。”
“我出身寒门,而朝中党争严重,我不肯依附于任何一方,于是很快被所有人排挤。”
党争……
卫潇潇心头突突一跳。
朝中争执得最大的两个党,不就是丞相党和长公主党么?
当年皇帝刚刚继位时,尚且年幼,长公主权倾朝野,党羽遍布朝中,一度只手遮天。不过这也让长公主的性格愈发骄奢淫逸、无法无天,刘国舅贵为皇后的弟弟,长公主说扇他耳光就敢扇他耳光,扇完他连哭都不敢哭一声。
这样的做派当然引起了众多朝臣的不满,而上官琅当上丞相后,火速笼络了这批朝臣,成为自己的亲信,他心机深不可测,在长公主的视野下隐忍着培养自己的势力,终于发展出了深厚的根基,能够和长公主分庭抗礼。
当然,这其中还穿插着一些别的势力,比如以刘皇后和刘国舅为首的外戚党,以太子楚云阔为首的新生代,近些年来,这两股势力发展迅猛,而长公主则由于本人身体不好、精力渐渐不济,退出了舞台的中心。
而现在老吴说他当时是因为不参与党争才被排挤的,那么至少可以确定一点——
他既不是长公主的人,也不是丞相的人。
这意味着……他或许可以为自己所用。
第三十五章 不甘
一一吃饱了蜜饯,窝在夏幽的怀里睡着了。
老吴整理了一下衣摆,像是要送客:“午休的时间结束了,你们回去吧。”
他顿了顿,对卫潇潇补充:“你预谋逃跑的事我就当不知道——但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如果你真逃了的话,我身为狱卒,肯定要把你抓回来。”
夏幽抱着一一站起身来,打算离去,卫潇潇却仍然坐在原地没动。
“吴大哥。”她看着老吴的背影,沉声道,“你请我来这里做客,绝对不是只为了劝我吧?”
老吴原本正背对着卫潇潇收拾瓷壶瓷碗,闻言,身影微微一顿。
“像你说的,你是个进士,曾经有着平步青云的机会,但就是因为不依附权贵,所以下放到了这里。”
“但有一点是说不通的,即使是你在朝中被人排挤,那么来这里之后,也应该依然是个朝廷命官,也就是说,徐牢头的那个位置应该是你坐。”
“而现在的你却只是一个狱卒……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你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卫潇潇盯着老吴,静静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你不甘心。”
老吴转过身来看向卫潇潇,那双自始至终古井无波的双眼,像是突然燃起了一瞬的火星。
“我不甘心?”他低声喃喃,像是质疑卫潇潇,又像是在问自己。
室内一片寂静,但空气中隐隐有剑拔弩张的氛围,卫潇潇知道自己过于咄咄逼人了,但她没有别的选择。
如果不逼老吴和自己站到同一个阵营,那这个能看出自己有逃跑计划的老狱卒就是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我怎么会不甘心?”老吴低低地笑起来,“这么多年了,我不甘心过多少次,可那又有什么用,不甘心又能怎样?”
他坐下来,握住茶杯,手指因为过于用力,骨节变成了青白色:“二十年前我高中进士,所有同届生都留在朝中为官,只有我被下放到边境小城。”
“当时的我是何等不甘心,可我对自己说,无妨,即使是边境小城,也必然有证明我才干的机会。”
“那一年洪水滔天,整个南方因为水患,收成锐减了九城,民不聊生,是我彻夜翻看了历朝历代所有治水的典籍,从贪官污吏的嘴里抠下来了银子,和无数工人亲自在河道上不眠不休了大半年,疏通河道、兴修水利,这桩桩件件,哪一样不是有利民生的功绩?”
“可我得到了什么?我回京述职,上官丞相肯定了我在水利方面的建树,他说,现在南方的水患已经解决了,但还有一个地方需要我这样的人才。”
老吴松开手中的茶杯,露出一丝苦笑:“这个地方就是京郊水牢。”
卫潇潇沉默。
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每座牢城的一把手都是朝廷派来的命官,而京郊水牢被派来的官员就是老吴。
“所以你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一个狱卒?”老吴深深吸了一口气,凉凉地笑了出来,“因为腾蛇。”
“京郊水牢和别的牢城都不同,这里四面全是水域,几乎是一个封闭的孤岛,只要掌握了船道,就完全能够左右外界和这里的联系。”
“腾蛇原本是来向我投诚的,他说自己是这一带的地头蛇,有着各种人脉,我知道治理这种关押着三教九流的大牢,不可能全凭自己的书生意气,所以答应了和他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