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僮猝不及防被塞了满怀的东西,颇不耐烦地推拒道:“殿下不收礼,您拿回去罢。”
二人相互僵持不下,还好宁扶蕊力气比他大,在拉扯的最后一刻,硬是将礼物塞进了门缝里。
她悻悻朝门内喊道:“就这样,不收也得收!”
与此同时,王府的会客厅内,正有一老一青相对而坐。
室内水沉香袅袅缭绕,无声地溜进二人宽大的袖管里。
“你还是不肯?”
年长女子拢袍端坐,声音庄严板正,语气中有种淡淡的肃穆感。
闻言,青年轻轻摇头,脸上看不出喜怒,室内一时陷入沉寂。
“若你还是不肯去争,日后便不用过来探我了。”
女子锐利的眼神直射进他的眼底。
此话一出,李沅握着轮椅把手的指尖打了个惊颤,心下苦涩也一同浮现出来。
他哪是不肯……
门外忽然传来些微争吵的响动,他抬头望了女人一眼,便唤来门外的家仆,示意他推自己出去看看。
似乎再多待一刻,苦涩便要从嘴角漫出来,再也遏制不住。
穿过走廊,只见地上莫名散着几个礼品盒。
小僮委屈地跌坐在门口,嘴上嗫嚅道:“是那女子偏要我收着的。”
李沅俯身捡起地上的书信,看了眼题头,喉中不禁一窒。
他以为,除了里面那个女人,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会写这种字。
他定定坐在那里,手捏着信,神色莫名。
因为他离开的时间太长,女人从屋内走了出来。
看他垂首盯着一张纸发呆,不禁感到疑惑。
“你在看什么?”
李沅没转头,甚至没反应,她眉关轻蹙,将冷淡尽收眼中,额上横生几道皱纹。
直至她走近,方才看清纸上内容。
她嘴唇不住的战栗,声音也跟着发颤:“这是……”
她甚至激动得身形都有些不稳。
“贵主!”两个侍从赶忙走上前去搀扶。
她却甩开两人,径直拿过李沅手上的纸,眼睛近得几乎要贴上去。
这分明就是简体字,怎么会有人写简体字?
第5章 忘年之交
她穿越过来已有四十余年,每日都要靠回顾旧时的日记才能不忘自己穿越前的一花一树一草一木。
霎时,女人的声音俨然染上艰涩的哭腔:“这是,谁写的?”
她紧紧捏着那张薄薄的信纸,熟悉的字体令她心尖酸楚的同时也怀念不已。
李沅才回过神,侧目去看她,心下同样震颤。
这是自他被她抚养以来,第一次在这个女人脸上见到眼泪。
原来她也是会流泪的。
“阿娘?”
李沅轻声唤她,却被她凶狠地睨了眼。
“……”
她狼狈地用袖子擦干眼泪,泪水模糊了纸的一角,年纪大了,她需要很努力才能看清楚署名。
“东华门……卦铺……”她模糊地辨认着信上熟悉又陌生的字体,“刘……翡?”
“吾儿且认得她?”
“不过一面之交。”
她闭上眼,虔诚地将信放在心口处捂着,神情像是获得了什么绝世珍宝。
一时竟有些近乡情怯。
“能否,带我去见她?”
这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宁扶蕊刚回到卦铺,门口就莫名多了一大批人,堵得水泄不通。
“让,让一让!”
她好像在挤那个早班的地铁。
“这家掌柜的可有福了,长公主殿下亲临啊!”
“我倒要看看这算卦的到底有什么本事,竟能让殿下亲临!”
耳边忽然炸响几道声音,听得宁扶蕊心如擂鼓。
她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挤进一楼客堂,此时正与站在她面前的僮仆面面相觑。
宁扶蕊尴尬地寒暄道:“好巧啊,又见面了。”
僮仆只瞅了她一眼,依旧公事公办道:“整下衣冠,随小的来,殿下要见您。”
她赶紧理了理散乱的鬓发,放轻了脚步走进二楼包厢。
望着屏风后两道端坐的影子,想好的招呼忽然卡在嗓子眼儿打不出来。
她先是行了个大礼,随后捏紧袖口,纳纳地开口道:“二位今日屈尊驾临小店,小女未来得及准备——”
“如今是几年了?”
一道凌厉的年长者的声音倏然抢了她的话头。
宁扶蕊哑然,怎么还不按套路出牌呢。
见她沉默太久,旁边一道清朗温和的男声替她答了:“元嘉十五年。”
屏风内影子微动,年长者的声音有些着急:“我问的是公元年!”
宁扶蕊彻底傻了。
她现在不还在大梁吗,哪来的公元年?
不过总算问到一个她知道的。
她硬着头皮,拱手答道:“如今是公元2022年。”
一语毕,这回三个人都彻底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