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数日终于喝到水,她第一次觉得水原是如此美味。
眼皮逐渐沉了下来,可她心下仍处于紧张的状态,一时上不去也下不来。
瞌上眼,呼啸的黄沙混杂着刺骨的冷风,自耳边掠过。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逐渐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一前一后踩沙砾上,发出轻微的响动。
几乎是瞬间,宁扶蕊便睁开了眼睛。
她微微侧过头,只见地平线那方,隐隐有两个人穿着草履鞋向她这边走来。
汉人服饰?
“阿库,前面好像有个人呢。”
熟悉的汉话传来,她松了口气,静静地敛目听着。
似乎是两个年轻的男子。
“怎么会是......”
那两人在她面前堪堪站定,宁扶蕊感受到了头上那两道注视的目光。
“中原女子?”
宁扶蕊此时的样子看上去像是经历了一场战事,衣衫褴褛,身上血痕斑布,狼狈至极。
这两个人似乎并无恶意,杵在她面前也不知道在干嘛。
“娘子?”
宁扶蕊眼睫颤动,并不应答。
“阿库,她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别叫了罢。”
“呵,难不成你想眼睁睁看着她被冻死?”
“可咱们也不认识她啊。”
“混账东西!”
宁扶蕊眼睫颤动,睁开了眼睛。
精壮的少年身穿虎皮,皮肤黝黑,惊恐地看着她:“阿,阿库,她醒了!”
那个被称作阿库的男子,蹲下来观察着宁扶蕊,面容刚毅却胡子拉碴,凌厉的眼神像一只豹子正在凝视自己的猎物。
这个女人同他阿父长得很像,而且似乎并不怕他。
宁扶蕊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你们是?”
“我们是来这抓沙蝎子赶集卖钱的,见你一人睡在这里,便过来看看。”
宁扶蕊顺着二人看去,那少年背上有个小背篓,隐约能听见蝎尾抖动的沙沙声。
那少年坐在她面前,生了一把火,宁扶蕊感受到暖意,与二人说了自己这几天的经过。
同时,宁扶蕊也从他们口中得知,这里离伊州并没有多远了。
“遇见我们你也算是万幸,”那少年递给她一张烤馕,见她衣裳多有破碎之处,脸上一红,又解下身上的虎毛袍子给她,“明日你随我们一起走,我们正好也要回伊州。”
宁扶蕊裹着袍子,乖巧地点点头。
本是荒芜的大漠,忽然间多出这么一位娇滴滴的女子,二人都不太适应,少年抓挠着头发,欲言又止。
见状,宁扶蕊率先打开了话头:“我本是汴京人氏,此次来伊州只为寻亲。”
“你一个人?”
见她点头,少年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少女的面容虽然稚嫩,但表情十分坚毅,不似寻常女子。
能从那吐火罗人的队伍中逃脱已是不易,现下还要凭一己之力在这茫茫三千里西域寻亲。
一时竟十分佩服她的勇气。
翌日,宁扶蕊被两人叫了起来。
他们牵着骆驼,一连走了半日,越过一个又一个沙丘,终于隐约望见一座大型城池的轮廓。
宁扶蕊心中欢喜,走了这么多天,她衣服都臭了。
伊州是个佛教兴盛之地,宁扶蕊见到了许多光着头的和尚,大都脸部轮廓深邃,不似中土面孔。
她本想在集市与二人道别,可这两人比她还热心肠,坚持说要帮她找人。
宁扶蕊没办法,二人又请她来到自己家中,一位一看就知道是习武之人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四处望着什么。
见他们回来,身边竟还带了个女子,不禁诧异道:“扎西库勒,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个人似乎与原主长得有点像。
宁扶蕊心中默默有了个猜测。
二人与他又解释了一遍经过,中年男子沉默了。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宁扶蕊:“不好意思,我们家不欢迎你。”
少年一听这话,便神色焦急地问道:“为什么呀,她——”
中年男子皱起眉头喝道:“扎西!”
被称作扎西的少年瞬间噤声,悻悻望着他。
“不欢迎便是不欢迎,莫要问为什么!”
他撵着两人进了家门,神色不善地看着宁扶蕊,伸手就要把门关上。
宁扶蕊伸手卡在门缝处,认真看着他道:“等一下,我方才算了一卦,令郎近日会有大灾——”
没等宁扶蕊继续说下去,门便砰地一声被他重重关上了。
只听那人从鼻孔中哼出一声气,怒道:“我看你就像个大灾!”
这是宁扶蕊吃到的第二次闭门羹。
她有这么恐怖么?
躲她如同躲什么虎狼。
不管怎样,先填饱肚子再说!
她独自一人穿梭于街市之中,买了几身衣服,坐在街边吃着羊杂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