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好似听不到陆尘远的话,面色一分不改,脚下的步伐半点不停。
“这位侠士……这位侠士?”
陆尘远接连叫了几声都没能得到回应,“失礼了。”
他探出手去,张开五根指头在那白衣侠士跟前晃了两晃,毫不意外地发现对方一丁点反应都没有,活似完全没有看到他这个人。
陆尘远顿了一下,眼睁睁看着白衣侠士越过他的虚影,向村外而行。
他忽然就想起来,这里是一场梦,他正身在梦中。
寻常来讲,梦境虽然光怪陆离,但梦中所见之景所遇之物该是与做梦之人平日所闻所见有关。
陆尘远想了好一会儿都不记得自己曾经来过这么个地方,见过这么个人,
那这场梦里,他眼前所现之景又是来自何人的见闻?
陆尘远再一次追上白衣的侠士,目光落在被他握在手上的那把剑上,
无铭,无名,剑长三尺六寸,剑身清冽如碧波秋水,
他认得这把剑,正是汀兰水榭里云北易手中的那一把。
云北易曾说,他自山野之间寻到了这剑……
或许这不是一场梦,而是早已被时光埋没的、真实发生过的一段过往……
陆尘远的目光落在身侧之人的身上,
而白衣的侠士便是这把剑曾经的主人。
窃贼夜闯云中山庄那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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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剑上附着的力量尽数收归己身,也将凭依剑上的故事也一并接了过来……
所以才会有擂台上的有如神助,才会有今夜入的这一场梦吧。
思索之间,白衣侠士停下了脚步,执剑立在小路正中。
这里是荒郊野外,两侧青山延绵不绝,往来只有这么一条小路,
白衣侠士站在这儿,颇有几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仗着没人能看到自己,陆尘远撩起袍子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往路旁的树底下一坐,准备吃瓜看戏。
不多时,他忽然感觉到身下的地面一阵晃动,激得草木土石震颤不止。
怎么回事?
陆尘远凝神去听,果然听到了一阵不一样的动静。
马蹄声?
听着还不在少数……
来的是什么人?
是来找这位一看就武功不俗的白衣少侠约架的武林人士?
又或者劫道的悍匪?
总不能是路过吧?
马蹄声疾,很快陆尘远便看到了一队人马出现在视野的尽头。
和他的猜测不一样,这些人身着轻甲手持马刀,身上杀气腾腾,看他们的样貌粗犷,五官深邃,额头高挺,不似中原之人,再看他们□□的马匹,头戴面帘,颈佩护甲,身披战铠,脚踩铁掌——
这是战马!
来的人既不是山野草莽,也不是江湖侠士,而是实打实的骑兵,
是军队!
这怎么可能!
陆尘远大惊。
中原物产丰饶,周边蛮夷时常想领兵进犯,劫掠边疆,可当今的皇帝勤勉执政,国力强盛,蛮夷小国自知无力抗衡,无不选择和朝廷交好,绝无胆量敢进犯边疆,
据他了解,边疆已经有将近十年未曾有大的战事,
就算有贼心,也只敢像东瀛那般偷偷摸摸着来。
可……
云北易说,他发现那把剑的时候,剑鞘早已经锈蚀……
在陆尘远思绪万千之时,那支骑兵已经行至白衣侠士的跟前。
为首之人抬臂勒令停止行军,扬声高喝:“什么人敢拦我狼牙军的路!”
在他的身后,黑压压的骑兵如摧城的黑云,黑底白图的狼头旗高高飘扬,无形的威压随着头领的一声喝问如排山倒海般压将过来,仿佛要把挡在面前的一切尽数摧毁。
而白衣的侠士,他只有一个人,和一把剑。
陆尘远不安地绷紧了神经,屏住呼吸,担忧地看向孤身一人的侠士。
那人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般,悠然抱拳一礼,“在下重阳子,特在此恭候将军。”
“哦?”
“请将军止步于此,领军折返,莫再前行。”
陆尘远心中一惊,
妄想评一人之言而让一个领兵的将领撤兵,这无异于挑衅。
明明说出这样堪称狂妄的话语,重阳子的神情却从容不迫,仿若闲庭信步。
果不其然,骑兵首领仰天长笑,继而大怒:“就凭你,也想拦住我十万狼牙军?中原人都是像你这样狂妄吗!”
等那首领笑够了也说够了,重阳子淡淡地说道:“或许吧。”
首领这一次没有大笑,他看了重阳子好一会儿,忽然道,“我阿默尔敬重勇士,你要是肯离开,我就放你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