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有一个女人的身体不受控制,向深渊那侧倒去,自身的重量让她轻而易举冲破了形同虚设的铁栅栏,掉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她的长发在风中飞起,没有尖叫,没有反抗,就好像她只是一只废弃的布娃娃,随意被丢弃在垃圾桶里。
没有落地的响声。
下面像是没有尽头。
“这就是神的安置?”江秋凉皱眉。
身后传来凌先眠的回应:“丢弃也是安置的一种。”
江秋凉嗤笑:“就像,死亡也是重生的一种方式?”
这次,凌先眠没有回答。
江秋凉贴紧墙面,尽量把身体的重心倒向安全的位置。
走过木制的地板,踩上了铁制的网格,每一脚都像是落在虚空里,金属碰撞的咔嚓声在颅内摩擦,铁丝发出了略微不堪重负的挣扎声。
前面的人走得很慢,后面的人又争先恐后涌上来,江秋凉被堵在铁丝网受重力最脆弱的正中间,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他有一种错觉。
下一脚,只要迈出下一脚,他就会坠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江秋凉努力在铁丝网上保持身体的平衡。
虽然他没有回头,但他知道凌先眠一直在他的身后。
江秋凉原来很讨厌烟味,在路上遇到抽烟的人都会绕道而行,不过凌先眠身上的烟味不太一样。他的烟味不浓,似乎是因为被消毒水味和一点薄荷的香气冲淡了,反而闻起来像是某一款大牌男香的后调,有一股勾人的调和感。
现在,这阵熟悉的气味就在他的身后。
江秋凉恍惚之间,已经从铁丝网走到了平地上,木制的地板终于不再是狭窄的一人通道,四周变得宽敞了很多。
钢琴声越来越近了。
江秋凉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内部的装修偏向于老派西方建筑的风格,墙纸的色泽很暗沉,或许刚刚贴上去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因为边角有几处和周围有很明显的色差。墙纸的顶部有些许的脱落,被包裹的墙壁是粘腻的灰白色。
头顶的吊灯不是水晶的,而是青铜的。
腐朽的青铜色泽和室内散发的糜烂一碰即和,营造出一种苟延残喘的颓丧气。
前面的人停住不动了。
人和人之间的距离被压得很紧,江秋凉不愿意和前面那具冷冰冰还会走路的尸体靠在一起。
他转过头,想看看后面有没有可以容纳的空间。
江秋凉没有长期伏案工作的通病,他很注重体态的管理,有定期健身的习惯。所以他的背总是习惯于挺得笔直,加上身高的优势,这足以让他足以在尸群里鹤立鸡群,一眼看清眼前的环境。
但他忘了后面还有一个比他高半个头的凌先眠。
这导致江秋凉在偏过头的瞬间,第一眼看见的不是后面密密麻麻的人头,或者是人脸上苍白麻木的表情,而是鼻尖蹭上了凌先眠的下巴。
这完全不在江秋凉的预期之中。
他的鼻尖停留了半秒后挪开,短暂的像是落在眉间的吻。江秋凉这才注意到,凌先眠和自己之间的距离其实更近,灼人的呼吸拂过他的脸颊,他清晰地闻到了接吻时才强烈的烟味。
似乎为了江秋凉,凌先眠的手臂虚挡在江秋凉的身侧,挡出了一段堪称奢侈的活动空间。
原本挨得很近的尸体似乎在忌惮凌先眠,宁愿彼此挤在一起也不愿接近他,很有默契地在凌先眠四周让出一段富足的距离。
被凌先眠挡着,江秋凉看不清后面究竟有多少人。
“怎么了?”
站起来的时候,凌先眠伏在江秋凉的耳侧说话几乎平视。江秋凉很敏感地听出来,凌先眠多的语气里有明显的笑意。
游刃有余的明知故问。
江秋凉下意识退后半步,想要隔开自己与凌先眠之间的距离。
就在这时,凌先眠的手挡在江秋凉的身后,正好松松揽住了他的腰。
肌肤之亲可以唤起很多回忆。
比如……
在靠近凌先眠的一瞬之间,江秋凉脑海中飞速回想起了刚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凌先眠的嘴唇很薄,看起来很不太好惹,第一眼堪称凉薄,但是亲上去很软……
特别是吻到后面,会有微烫的温度……
很好亲。
江秋凉突然发现,自己和凌先眠相处时很多次超过了正常的社交距离,按照常理,超过正常社交距离,人会有一种本能的不适感。
可是他对凌先眠没有。
凌先眠低下头,他的瞳仁很黑,在晦暗不明的光线下,映出了涌动的尸体——
和江秋凉清晰的眉眼。
江秋凉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凌先眠的指腹有细微的凹凸,摸到江秋凉的喉结,有干燥的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