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解决掉他。”
江秋凉轻声开口,回答和雷声重叠在一起,显得有几分模糊不清。
“谁?”福克纳有一瞬的不解,“我伪造出来的,假的监狱长?”
江秋凉的唇角扯开了一个不明显的弧度,福克纳立刻意识到自己理解错了。
他想杀的不是狱警口中的“长官”。
所以……
福克纳抬起眼,他的眼中有红血丝蜿蜒而过。
“你想杀的……是二十四岁的自己?”
“是的。”
“这……”福克纳始料未及,“你为什么……我明明是用他来威胁你的啊!”
“所以我才要杀了他,有他在一日,你们就会抓着他来要挟我,我为什么要留一个最大的软肋在别人手里?”江秋凉笑起来,在狂风的背景音有颇为森然,“有一件事你们说对了,不是他死,就是我活。如果他注定会杀死我,我为什么不能先动手呢?”
福克纳哑然。
虽说是这么个逻辑,但是事情不应该这么发展啊!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是你们先动的手。”江秋凉脸上毫无怜悯之情,“哦,不,应该说是他。他和我说酒,可他根本品不出任何酒的味道,就像他吃的苹果,闻起来都是酸涩的。你用我幻想中凌先眠的模样和性格,减去他对我的情感,塑造出来的根本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怪物。早在我去寻他之前,他就已经没忍住,把二十四岁的我杀害了。”
“死了?”福克纳嗫嚅了一下,“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江秋凉讥讽道,“他故意调低了瞭望塔顶层的温度,延长尸体的存放时间。泼在地上的红酒为了掩盖血腥味,也是为了掩盖尸体身上的气味。他挖掉我的眼睛,不是因为一时兴起,而是因为他知道如果我看得见,这件事根本就隐瞒不下去。从见到我开始,他话里话外掺杂嘲讽,是让我情绪失控的激将法。这一步步环环相扣,他根本也是想借我的手,来遮盖自己做出的罪行。”
“不过,说起来我还应该谢谢他。”江秋凉脸色阴转晴,“活人的这张嘴喘息一刻都是危险,只有死人会永远保守秘密,他替我解决了心头的一大隐患。”
福克纳颓然瘫坐在床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所以你明知道他不是真正的监狱长,还是杀了他?”
“说起来,他不只是我的故人,应该也是你的故人吧。”江秋凉突然没有来由地提了这么一句,“我说了这么多,不如就请监狱长跟我讲讲原本住在我那件牢房的故人吧。”
福克纳始料未及。
“我的眼睛是被挖掉了,关键的不是过程,而是目的。”
“你和我提过,我杀了一个心理医生,把他的头放在了办公桌上。我自认不会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可是这件事也不像是你凭空捏造出来的,那么做出这件事的究竟是谁呢?”
“让我猜猜,我的眼睛此刻会在哪里呢?”
江秋凉虚指了一下身后瞭望塔的方向:“是不是正好摆在监狱长办公室的桌子上呢?”
福克纳视线扫到镜子的方向,窥见了自己愕然的表情。
“所以啊……”江秋凉居高临下,“我不过是礼尚往来,有什么错?”
--------------------
作者有话要说:
耶,和之前福克纳和小江讲的故事对上了。
第89章 杀死监狱长
又一道惊雷撕破了天际, 压城的乌云和泼天的海水齐齐翻滚,海天近乎一色,天地翻滚,在暮色中彼此纠缠撕咬。
豆大的雨水终于倾盆而下, 从黑暗坠入黑暗, 洗刷出一道道流不尽的泪痕。
福克纳狠狠打了个寒颤, 不是到是被雷声吓的还是被江秋凉一番话激的。
江秋凉左手握着匕首,右手已经全然没了知觉。
他的脸上其实没有比福克纳好一些,如果福克纳可以在此刻分神注意一下江秋凉隐藏在暗色下的脸,会发现他的嘴唇血色正在快速褪去,苍白程度比起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很精彩的推论, ”福克纳终于从惊愕中回过劲来, 开口道,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 如果他们和你一样是真实存在的人, 这把刀不是扎进冰冷的电线里, 而是插入滚烫的血肉里,该怎么办?”
“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断。”江秋凉说, “二十四岁的我愿意牺牲生命来换取我活下去的希望, 凌先眠为了我会做出让步, 即使我不值得,我也知道他们不是你向我展示的这样。”
“你真的是因为相信自己吗?”福克纳笑起来, 苍老的笑声像是雨水打在海水上不歇的水花, “还是说你根本不在乎错误的后果?”
吵闹的风雨交加横亘在两人之间, 宛然隔开了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