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江秋凉收起手机,目光冷了几分,“都是他做的。”
一开始收到许恙的回信,江秋凉就起了疑心,对方的内容很简短且具有导向性。其实他和许恙的聊天记录简单翻一翻就能发现,许恙没有在工作时回非必要的短信和电话的习惯,他会在下班后统一处理琐事,江秋凉最初以为是对方犯的一个错误,可是他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电梯里不加遮盖的烟草气息,告别时熟悉的句子,明明知道江秋凉就在现场,还故意给江秋凉发信息撒谎,特意让他察觉到不对劲。
有恃无恐的挑衅。
“谁?”许恙问。
“不重要。”江秋凉站起身,“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能处理好。”
“你已经做出决定了。”
许恙坐在最靠近门的位置,挡住了江秋凉出去的路。
江秋凉没有回答。
“你选择了面对,一个人面对,你把我排除在了计划之外。”许恙说,“秋凉,我的计划里有你,为什么你的计划里一次都没有我。”
江秋凉停顿了一会。
“这次不一样。”
“你能不能听我一次,”许恙仰起头,“我以为邮件的内容能让你选择放弃,如果我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我在一开始就应该把这封邮件删掉,听西格蒙德的话给你加大药量。我记得你手术之前的状态,记得你溃烂的手臂,记得你手术台上苍白的脸色,我求你,就这一次,放过你自己吧。”
江秋凉听许恙讲完了这么一番话,垂下了眼睛。
他的眼中盛满了许恙陌生的情绪。
“这是一颗定时炸弹,”江秋凉说,“一旦开启倒计时,就已经停不下来了。”
许恙的头垂了下来,长发耷拉在耳侧,显出几分疲惫的弧度。
“我没有办法自欺欺人,当作这一切从来没有发生。从一开始我就没有选择权,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为了掌握主动权,我必须发起反抗。”
“如果你是我,”江秋凉呼出一口气,“或者从朋友的角度,你起码是站在我这一边的,对吧?”
报告厅的灯光照下来,像是极昼不歇的日光,攫取着室内有限的空气。
许恙把脸埋在手心里,长长的一声叹息从掌心后传来。
他给江秋凉让出了出去的路。
“谢谢。”
江秋凉快步走出报告厅,在左脚踏出报告厅的那一刻,他听见了许恙的声音。
“秋凉,别相信那个美术馆遇到的男人。”
江秋凉刹住步子,回头。
许恙靠在椅背上,扭头看着他:“你之前的心理问题和他有很大的关系,几年前西格蒙德给我看过一张你幻境中出现人物的画像,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能够一眼认出来,他就是画像上的那个人。”
“他很危险,你一定要小心。”许恙停了一下,“如果失败了,就回来吧,我……和西格蒙德都站在你这边,以朋友的身份。”
电梯下行,窄小的空间里只有一个人。
一楼的按钮亮着,显示屏的数字缓慢下降,江秋凉指尖搭在扶手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了户外刺骨的寒风。
手臂里空落落的,江秋凉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把围巾落在了报告厅。
他很少出差错,这次也算是事出有因。
江秋凉叹了一口气,按下了十七楼的按钮,指尖用力,他才想起来自己这次没有胸牌,应该进不去了。
或许许恙注意到了,即使没有注意到,一条围巾而已,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十七楼的按钮没有亮起。
江秋凉以为是自己力道的问题,又重新按了一下,按钮还是灰暗的。
江秋凉意识到了不对劲。
突然,电梯里的灯光灭了,连带着显示屏和一楼按钮也没有了光亮。
停电了?
江秋凉抹黑循着记忆按下了紧急按钮:“有人吗?可以听到我的声音吗?”
没有任何回答。
江秋凉拿出手机,想要试着拨打一下求救电话,他按下了电源键,手机没有任何反应。
没电了?
江秋凉皱眉,他明明记得手机还有百分之八十多的电量,如果手机屏幕亮了没信号他还能够理解,电梯突然停电和手机一起坏掉的概率有多大?
江秋凉屏住呼吸,电梯门的隔音效果没有办法做到完美,外面一点声音也没有。
在突然变黑之前,显示屏显示是三楼到二楼之间。
纽厄尔医院的二楼和三楼不是住院区,有来往的医生护士和来看病的人,如果停电了,外面肯定会有喧哗的声音,如果没有停电,外面至少应该由走动的杂音。
没有,可是现在一点声音也没有。
黑暗、安静,吞噬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