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过电话,对着江秋凉晃了晃:“医院的电话,你要知道这个机会很难得,我放弃掉就会有很多人涌上来。世界就是这么残忍,穷人啃食的都是富人剩下来的。”
江侦仲按下了接通按键。
江秋凉听到他用英文不轻不重寒暄了几句,他接着电话,眼睛却一直盯着江秋凉。
“哦,关于那个决定。”他故作遗憾地垂下眉眼,“很抱歉,我的儿子认为……”
“把她送到医院,我听你的。”
江秋凉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他觉得自己要窒息了,他红着眼瞪江侦仲:“你想听到的不就是这个吗?我成全你。”
“哦……”江侦仲拉长了语调,“我的儿子改变主意了,我明天就把人送过去。”
电话很快被挂断了。
江侦仲蹲下身,伸手去摸江秋凉的头,被江秋凉一把拍开。
“好孩子,”江侦仲也不恼,“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你以为姓凌的小子很单纯吗?小小年纪只手遮天,跟着他爹学了个十足十。你知道他十八岁送给自己的礼物是什么吗?是一夜搞垮产业巨头,吞入巨额利润,凭借一己之力坐拥百亿上市公司百分十五的股份。他只比你大一岁,你想到的这些吗?他看人早就不是人了,早就变成踩上去都嫌鞋脏的蝼蚁了。”江侦仲比了个数字,是十二,“他是独生子,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未来他的资产至少有这个数,美元。”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登上别人不能抵达的高度,注定是要踩着别人的尸体一步步爬上去。掌握了特权的人从不在乎脚下那些人的想法,因为与他们而言,底下的人不过是一块块随着时间腐烂的肉。”
江秋凉想起,那一刻江侦仲的眼睛闪烁着近乎兽性贪婪的光。
这一幕萦绕在江秋凉的噩梦中,一旦想起就再也散不去了。
他问:“你是同性恋吗?”
江秋凉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他产生了一个荒谬的想法,他似乎明白过来江侦仲想要干什么了。
很奇怪,这一瞬间他眼前第一浮现的是初见时凌先眠的脸,他佯装微醺,再一次问出了江秋凉的名字。
“我叫江秋凉。”
江秋凉做过很多次自我介绍,有人打趣他,问他名字里带着个秋,是不是秋天出生的。
其实不是的,他出生在寒冷的冬天,传闻那天落下的初雪,百年难得一见,困住了很多急于归家的人。
瑞雪兆丰年,那一年的雪,实在算不上祥瑞之兆。
可是凌先眠不一样,他从一开始就和别人不同。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凌先眠在笑,“好名字。”
江秋凉浑身都是冷的,他猛然意识到,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江侦仲的阴谋。
从相识到放任,他早就布好了一张大网。
江侦仲这次没有笑,他脸上浮现出江秋凉的熟悉的,狰狞的表情。
“凌洪林毁了我几个亿的生意,没想到他唯一的继承人竟然是个同性恋。”江侦仲凑近过来,整张脸在灯光下扭曲,“毁了他,你可以做到的吧?”
第75章 短暂的现实
毁了他。
江秋凉站起身, 他的身体很僵硬,即使在地下室被殴打,即使在宴会上强颜欢笑给一群虚与委蛇的长辈敬酒,他也从未感觉到红酒的气味像此刻一样难闻。
他厌恶的, 偏偏是他甩不掉的,这种劣根深扎在他的血液里, 吸食着他的神经。
“我做不到的。”
江秋凉听到自己的声音,这个声音是低沉的,似乎发出这个声音的不是十七岁的他,而是二十九岁的他。
他做不到,他当然做不到,他怎么可能做得到?
“不, 你做得到。”江侦仲的声音很远, “他是喜欢你的。”
那一日是深秋, 风一早就吹尽了院内树枝上的残叶, 只剩下几根光秃秃的枝丫, 丑陋而狰狞。
书房的窗户严丝合缝,优秀的隔音阻断了室外的所有杂音。
没有风, 很安静。
江秋凉却觉得冬日刺骨的风直吹在他的身上, 霜雪穿透了他的身体, 直扑到他的灵魂上。
他觉得浑身湿透了,也冷透了。
开门声打断了江秋凉的思路, 书房和江侦仲在眼前烟消云散。
厨房的窗户大敞着, 奥斯陆零下的风雪打着卷冲进了室内, 大约是敞开的时间太久, 水汽濡湿了整个厨房。
江秋凉被刺骨的风吹得一哆嗦,他下意识抓过桌上的抹布想要吧把台面上的雪水擦干净, 可是抹布也很湿,徒抹出一道水痕。
他愣了一下,想要到水池把抹布里的水拧干,下一秒手里的抹布就被人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