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造疯者(142)

“假面歌舞会于我们而言,是盛夏终结的日子,漫长的冬天,没有尽头的黑暗,寒冷和死亡终将吞噬事件一切的记忆。”女人解释道,指尖指了指报纸上的照片,她食指的指甲有一段深刻到肉里的裂缝,断裂出埃尔塔霍峡谷这样泾渭分明的界限,“传说在这一天,故人的亡魂会重归故里,在活人身上寻去重生的机会,他们从黑暗中爬上来,追寻光明所在的方向去寻找合适的宿主。所以在假面歌舞会来临的前一周,城里会熄灭火光和灯光,带上假面来驱赶那些可能到来的亡灵。”

江秋凉念出报纸上的一段文字:“在公元一世纪,占领凯尔特部落领地的罗马人废止了烧活人祭死人的野蛮做法……”

“历史的痕迹,”女人在黑暗中嘻嘻笑道,笑声镶嵌进地板的角落,变成了牢牢固定的钉子,“不是很迷人吗?人类总能做出意想不到的举动,你觉得在夜幕降临时,脱去了华美的皮囊,在不为人知的角落,究竟是人性抢占先机,还是兽性无声滋长呢?”

江秋凉想起了墙上的照片。

在□□瞄准猎物头部,按下扳机的一瞬间,倒是主导的是人性还是兽性呢?

江秋凉没有顺着女人引导的话题继续谈。

关于这个话题的讨论毫无意义,因为结果已经昭然若揭,与其说是交谈,不若说是狡辩,除了无谓的浪费时间,没有任何益处。

他将话题扳到正道上:“这几天——直到假面歌舞会结束的这几天都不能点火和灯,对吗?”

女人说:“你可以试试,但是你不会点着的。如果你真的成为点燃火光的幸运儿,亡灵也会嗅着火光到来。”

无论如何,都是死路一条。

江秋凉扫了一眼始作俑者,凌先眠闲适地靠在墙边,丝毫不在意地站黑暗中,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从江秋凉的角度看过去,他似乎偏开头,自始没有看向两个人的方向,不知道到底听进去了多少,又或者说,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江秋凉不合时宜地想起,见到凌先眠的大半时间,他都深陷在黑暗之中。

不是走不进,而是无所谓。

被黑暗笼罩,他五官的轮廓难得显出几分温和,即使没有抽烟,江秋凉还是无端脑补了他用这样一个姿势抽烟的画面。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夹在烟上,手指修长漂亮,一团烟雾在黑暗中袅袅升起,消融在空气中,他眯着眼,眼神迷离,无关任何意义上的欲望。

江秋凉不喜欢抽烟的人,他自己不抽烟,在现实生活中遇到抽烟的人也会刻意避开,但是他勾勒出这样一个画面的同时,发现自己其实没有多少厌恶的情绪,这种情绪就像倒在热水中的白砂糖,由浅及深融化。

凌先眠这个人……

江秋凉其实对他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作为一个绝对的控制者,他的掩藏其实谈不上拙劣,与其说是一时的疏忽,不若说是骨子里的轻蔑使然。他享受游戏的过程胜过结果,相比于让当事人在一事终了后幡然醒悟,他似乎更加期待对方在反复无常的怀疑中饱受折磨,毕竟怀疑和敬畏总是如影随形。

人,只要是一个会呼吸,会思考的人,就不可能只有一面。即使在外人维持着应有的形象,江秋凉也知道自己展现在外人面前的不过是自己最理想的一面,他也会哭,也会烦躁,即使这些所谓的情感出于某些不得而知的原因日益淡漠,但是它们是存在的。单薄的纸张在桌面上根本站不住,只有折了一道的纸张才能立在桌面上。

可是凌先眠展示给江秋凉的那一面过于单一了,颜色强烈到足以掩盖其余其他稍逊色的色泽,他永远是强大,是残酷的,是和恶魔为伍的疯子。

唯一的破绽,是克洛德将军府扶手上的一抹血迹。

就在这一刻,在将目光投向凌先眠的这一刻,江秋凉有一种奇怪的错觉。

他想到了之前梦境里,凌先眠称呼他用的那个词——

脆弱感。

江秋凉觉得自己肯定疯了。

凌先眠与这三个字相去甚远,但是江秋凉还是难以避免想到了它。

有没有一种可能。

所有,所有凌先眠展示给他的形象,不过是海市蜃楼的虚影。

水中映出一弯残月,没有人会把它当成是真实存在的。

至于真实的他……

寻找月亮的人走进湖泊,溺亡于水中。

湖水会在几日之后将他的尸体托起,溺死者脸上甚至没有挣扎的痕迹。

江秋凉不知道为什么,他和凌先眠之间的联系其实不过尔尔,比起现实世界,梦境和游戏不过是虚拟,即使是真实的存在,不过是生活中的一部分。要抛起生命中的一部分,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梦境中的细枝末节大多是美好的,游戏里的世界走的是别人的悲欢离合,美好和别人的情感,如何能叠加出他对于凌先眠如此复杂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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