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飞机很快,但经不住火车很慢,等他到漠河的时候天都黑了。
解听免从火车站下来,他穿过摩肩接踵的人群,腾出一只手去拿手机,打算再给徐邀打个电话问问他在哪里,而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就自己响了。
解听免的心脏追随着铃声跳得飞快,每一下似乎都能冲破胸膛,攀山渡海,去泊岸那片轮廓。
他从站台挤出来,划开接通——
“你是不是已经到了?”
解听免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为何徐邀能精准地知道他的位置,徐邀就已经再次开口了,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我在火车站门口,过来找我。”
解听免闻言,心绪起伏,心跳更快了,他正准备要给予回复,而电话再次挂断了。
从上一通到这一次,他都没有来得及说什么,他不禁低头笑了笑,下一刻,拔足狂奔了起来。
寒风疾驰,犹如刀霜雨剑,在他耳边肆意呼啸,也卷起了他的衣角。
而天空居然开始下起了小雪,悠悠缓缓,但是以漠河的低温,怕是很快就要转化为莽莽沉雪。
解听免看到了徐邀。
他站在浩如潮海的人流中,身边经过无数匆匆而行的人群,只有他是静止的,显得十分格格不入,可也格外醒目。
解听免的呼吸紊乱,他走近,看见徐邀轻轻抬起了头。
他似乎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浑身僵硬,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他的眼睫很长,也很浓密,此时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粒,随着他的动作,簌簌而落。
他的脸也很红,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因为发烧所致,总之看着似乎不太好。
解听免抬起胳膊,去触碰徐邀的手,捂一捂这早已通红的双手,可是徐邀却陡然反手扣住了他,并且,带着他奔跑了起来。
两手相握的那一瞬间,分外明显的温度差就显现了出来。
他一直待在车内,手就放在口袋里,而徐邀一直在火车站门口等待,双手冰冷,仿佛刚从刺骨的湖水里捞出来。
解听免念及此,更加用力地攥紧了徐邀。
他们不知道跑了多久,更不清楚是去往哪里。
他们就像是走投无路的人一样,无所依泊,烟波漂浪,横冲直撞,漫无目的,只随心意,仅贪风雪。
终于,来到了一个桥上,随即停了下来。
徐邀从来没有一次性跑过这么久,他气喘吁吁,心如擂鼓,但眸光却是额外明亮。他胸口起伏得厉害,努力平复着呼吸,以图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还……还冷么?”
解听免明白过来了,这是要通过跑步来暖体温,他摇了摇头,呼吸有点急促:“好多了。”
他抬手拨开徐邀额前的头发,用手掌感受了一番:“你的温度很高,是不是还在发烧?”
徐邀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只手,缓缓地摇了摇头。
“撒谎,”解听免下了定义,“你明明就还在发烧。”
徐邀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声音有点哑:“不,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我不清楚。”
方才跑了那么长时间,他确实搞不明白现在他的体温之高,究竟是因为发烧导致的,还是因为剧烈奔跑所致的了。
解听免瞥开了眼睛:“那你现在觉得自己的头脑还昏沉吗?如果清醒的话就说明你不在发烧。”
徐邀闭眼感受了下,半晌,给出回复:“好像确实有点不太清醒。”
“那你觉得我清醒吗?”解听免又转回了头,视线落在了徐邀鼻尖往下,还没等到徐邀的回应,就自问自答道,“其实也不太清醒吧,哪个清醒的人会做出被一个电话就叫来漠河的事情呢?”
此语暗含的深意,已不言而喻。
徐邀抿紧了唇,看向解听免,他眼底的情绪很浓郁,像是辗转的海浪、翻涌的岩浆,既克制又冲动、且暧昧还露骨。
“是,”徐邀给予肯定,“解听免,你很不清醒。”
解听免发出了一声轻笑:“我还有更不清醒的。”
他的手转移阵地,略微粗糙的指腹触上了徐邀苍白干涩的嘴唇上,重重一抹下唇,分外不怜惜,但也因此染上了几缕血色。
解听免盯了片刻,俯身偏头吻了上去。
徐邀没有后退,却也没有靠近,他没有拒绝,却也没有回应。
可是,他的心口却溢得很满,快要漫出来了,轻轻一荡,就要漾出。
解听免微微撤身,眼眸紧紧锁着徐邀,视线炙热滚烫,让徐邀无法再躲匿,直面迎击。
“徐邀,”解听免唤了声他的名字,将他从漂浮中唤醒了过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徐邀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解听免兀自说道:“你没有告诉你母亲去了漠河,也没有告诉裴些,你一个人都没有说,却偏偏告知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