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好在,他没有。
否则也不可能平安地从秦倦和温山眠的房间里离开。
离去的时候,沃尔滋医生整装待发,站在暮色里,一副当真是要去办事的样子。
“是我的错觉吗?”房间里的温山眠想了想说:“我总觉得沃尔滋医生他……不太像纯粹的人类。”
早在之前检查,沃尔滋去嗅温山眠的血液时,他便有所察觉了。
这真的不像一个人类会做出来的事情。
“如你所想。”秦倦答:“但也不算是纯粹的血族。”
又是一个实验而生的种类。
越靠近中心岛,有关实验的痕迹就越重。
好像无一不在宣告,这个世界从天崩地裂的那一天开始,到血族的诞生,再到人类的反击,都同实验脱不开干系。
是实验,拉开了天崩地裂之后新时代的序幕。
“我之前一直没有问过,做这样的人体实验……会很疼吗?”温山眠问道。
他没有问过,但其实内心已经隐隐有答案了,从斯特罗集处处是血污的宿舍便可以看出。
而秦倦的答案也显而易见:“当然。”
同这些相比,普通生物的诞生方式,简直是孕育者的仁慈,诞生者几乎不需要承担痛苦。
“大家都很不容易啊。”温山眠叹气说。
不论是沃尔滋医生,还是萨文先生,亦或者是之前遇见的兽人以及德叔。
总觉得越靠近中心岛,各种无可奈何的事情反而变得越多。
但想来也是,毕竟这里才爆发过一场那么大的战争,无论是大地还是人类,身上肯定都留下了巨大的伤痕。
以至于中心岛看上去繁荣,可每次接触时,又都能感觉到隐隐的压抑。
在这里,好像绝对不可能遇上像巴尔干一样纯粹又开心的笑脸。
“要去睡觉吗?”见温山眠吃下金黄色的蛋,洗漱结束便亲了亲秦倦,往卧室里走。
沙发上的秦倦意外抬睫道。
“不是。”温山眠摇头:“我去拿羊皮本。”
来到布拉特以后,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都还没来得及记录。
而倘若日后去到古堡,想必是无法带上羊皮本了。
他得把出发之前的事情记录下来,如若日后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也算是没有遗憾。
*
昏暗的光线下,温山眠的头脑反而越来越清明。
这是病症在恢复的特征,当然了,味觉也在丧失。
这种五感缺一给人的感觉是很特别的,会让大脑皮层的一部分安静下来,进而影响人看世界的反馈。
譬如说以前,温山眠会觉得铁屋有独属于它本身的铁锈味,角落里积攒的水洼也会有积水的气息,泥土则有泥土的。可当味觉受到影响之后,分明嗅觉健在,一切味道也会淡去一半,整个世界都像少了一抹色彩。
也许这就是五感的连锁反应吧。
秦倦坐在沙发一角翻动书籍,而温山眠也坐下来,翻开了自己的羊皮本。
每一次看到这本古老的羊皮本,总会让他不自觉想起这一路的种种,以及有关越川的一切。
而这本羊皮本,也已经不复刚离开越川时崭新的模样了。
翻动页码,已经被记录了足足四分之一那么多。纸张变得更旧,也更有岁月和道路的质感。
“离开漂亮的黎岛之后,我抵达了监狱岛布拉特。”
“在这里发生的第一件事情是,我生病了。”
大概是长期的书写,让温山眠也不再像过去一样,将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平静地讲述。
他有的时候,学会了将一些重点提前,由此来勾引观看者继续向下阅读。仿佛是在默认有朝一日,他手中的这本羊皮本,一定会落入他人手中。
并从现在就为此开始准备了一般。
“……好心的沃尔滋医生告诉我,布拉特的终点,碎岛上的古堡之中,可能会存在血清。我将选择是缓慢等死,还是努力去拼一拼。”
“很显然,我选择了后者。”
“这很冒险,但我还是想要这么选。”
“因为我还想回去见一见李奶奶,也还想……更清晰地见一见这个世界。”
“这里的土壤为什么是温热的,这里的花朵又为什么会有呼吸?听他们说,在整个布拉特,类似的异种物还有很多很多。”
“不过对我来说最难忘的,当然还是整片群岛的升岛设计。它解决了我幼年时期居住在末海的一大恐慌,我听他们说,升岛的设计者是一名血族,而他已经死亡了。”
“大概是出于升岛结构本身,我对这名血族并没有很强烈的敌意,如果去到他所在的古堡可以看见他的故事,以及有关他当年做升岛设计的一切的话,我肯定不愿意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