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人,不单是薛忱,花芷、涂珊珊,或者打过照面的同门、那日在论坛上和花芷换位置的人,几乎都带点伤。
她当然一点也不想死,但她也不想当剩下来的那个。连逝者的份背负着,一同活下去,对她这样时常活在过去的人来说太难太累了。
“我会想你的。”石罂花抱住她的手指,不停蹭着,“会想你好久好久。”
“我也会想你的。”昭瓷拍拍它的脑袋,笑着调侃,“虽然你大多数时候都是个吉祥物,还长得不好看。”
叶片刷地就往她脸上虎。
昭瓷躲开,揪住它乱飞的叶片,轻声补充:“开玩笑的啦。你又厉害又好看。”
石罂花“哼”一声:“这才像话嘛。”
路上偶尔会遇见不少修士,认识的不认识的,见了面都会冲她颔首打个招呼。昭瓷一一回应。
再往前走些,就是薛忱的房门。沉甸夜色下,门边坠着的东西闪闪发光。
是她先前送的那个风铃。
铃芯缠圈棉絮,碰触间,不至于发出过分响亮的声音。
昭瓷弹了下,轻轻叩几次门,没听见里边应声。
是睡着了吗?那她可能得爬窗?
昭瓷正要后退,门却自然地打开。看得她一愣一愣,心想是之前走的人没有把门关好么?
床榻的床帏并未被放下,刚进们就看见少年合衣仰躺,盖着锦被,双手垂于身侧,似乎坠在梦乡间。
地面铺着绵软的地毯,昭瓷垫着脚,放轻动作走过去。将一早写满照顾柳树法子的纸放在桌面,还有个精致的包裹。
之前她想走又没走的时候,把东西全收了。稍稍有点可惜,遇见以来薛忱的第一个生辰,她没办法和他一起过。
手臂阵阵刺痛,不用看就晓得那丑陋的黑色纹路顺着手臂蔓延。她屈起手背,很熟练地拭去唇边渗出的血液。
其实如果不是她自己就快死了,她也不确定会不会勇敢赴死。
“昭瓷?”
纸张刚放到桌面,一阵窸窣声,少年稍显慵懒的音调响起。
昭瓷绷紧身体,很快又放松,恍若无事地转头,抱歉道:“是我吵醒你了吗?不好意思,我就有点想来见你。”声音愈来愈小。
薛忱摇摇头,坐起身拍拍床榻,温声道:“过来。”
不知是不是昭瓷的错觉,他的面色似乎格外苍白。有隐忍的痛苦神情于眉宇间一闪而过,快得昭瓷以为自己花了眼。
“做什么?”她慢吞吞挪过去,还没靠近,就被他扯着,顺着力道坐在床沿边。软绵绵的被褥床垫,稍稍陷进她的身形。
“在你来之前,我在做梦。”他笑了下,随手拨弄着她的发丝,“梦见以前的事,见到你时,和见到你以后的。”
那是记起来了吗?
昭瓷轻轻眨眼,想问又有点不太敢。
怀里揣着的纸还一直没有用武之地,姚渠立誓,说那是解开神魂契的法子。
她绞紧衣摆,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给结实有力的臂弯环住。独特的、温和的香气一股脑涌入鼻腔。
“薛忱。”昭瓷脑袋伏在他肩上,蹭了蹭,小声问道,“你以后不用这种熏香好不好?”
这样,就会在她这里绝版了。果然谈恋爱会幼稚,她就幼稚得无可救药。
“好。”薛忱应声,也不问为什么,手轻轻搭在她的胳膊上,虚心请教,“那用什么?”
昭瓷立刻:“和我用一样的。”
薛忱愣片刻,迟疑道:“那是姑娘家用的。”
“那就用一次?我过生日的时候用?”昭瓷下颌在那片赤金饕餮纹上摩挲,突然察觉衣袖被撩起来,她一惊,听见薛忱平静问:“手怎么弄的?”
从一开始就注意到,她那点不太对劲的僵硬。不逮个正着,问什么,她肯定都不说的。
薛忱攥紧她的手腕,没沉脸色,只淡然地同她对视。
“那你说的梦是假的吗?”昭瓷轻轻吻。
“不是。”薛忱斩钉截铁,“一直一直都在梦见你。”
昭瓷嘿嘿一笑,抬起头,唇瓣有意无意地与他轻贴:“那我和你说,你不能生气。”
薛忱:“嗯。”
话音未落,他愕然地合了双眸,软绵绵地伏在昭瓷肩头。
如果别人,薛忱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就落套的。他那些被刺杀的经历,都能写出本书。
昭瓷拍拍他的脑袋,稍稍有点抱歉,用手背拭去唇上残留的药粉,轻柔地将他放在床榻,塞入被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