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薛忱垂睫,收回手,只将那团灵气留在她太阳穴处。不甚自在地抿抿唇,轻声道:“不客气。”
昭瓷静静盯着他半晌,微侧首,头顶那轮圆月也正正好坠入他的眼底。
她眯了下眼,猝不及防凑近。
“怎么了?”薛忱绷紧下颌,看着她的面庞陡然放大。
昭瓷打量他好一会儿,才猝尔严肃道:“石罂花骗人,明明就有两轮月亮。
她认认真真地解释:“一轮在天上,一轮在这呢,在你眼底。”
月光穿过薄云,朦朦胧胧地落在姑娘家莹白的面颊上,陡然添点温柔多情。
“你到底,”薛忱话语微顿,想别过头,又被她拽住了辫子,只能放轻了音量问道,“是怎么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的?”
这话怎么了吗?
昭瓷想着却没有问,目光落在正直勾勾对着她的红痣上,指尖发痒。脑海里飞速闪过些什么,快到难以捕捉。
她突然间开口,贴心提醒:“不要动。”
话音未落,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
薛忱怔愣刹那,立时就她钻空子得了手。
她的气息滚滚而来。
“昭瓷,你别……”薛忱意识到她要做什么,微缩瞳孔,想躲开却实在不剩没闪避的法子。只得尽力仰起下颌,辫子被扯着,连着带来阵疼痛。
有神魂契,她对他做得任何事,带来的愉悦也好、痛苦也好,只要她愿意,所有的所有统统将被千百倍放大。。
此刻,他就能清晰感受到,温热的触感裹着点凉意轻轻抚过他眼尾,在红痣上反复打转。圆润的指甲盖带来阵无法平息的痒意。
……到底是从哪学来的?
薛忱静静盯着她,红痣的热意已然无法磨灭,蔓延着烧到眼尾。
说不清是恼还是些别的,他看着她瞳仁里映着的身影,轻轻道:“你能认出我是谁吗?”
“薛忱。”她毫不犹豫开口。
呼出的热气扑面而来,带起片痒意麻意,还有不属于夜晚的滚烫。
她碰过的地方似是一路燃起烈火。
薛忱默然刹那,抿唇由着她打量,在那样的目光下无处遁形。
和醉鬼总是无道理可言的。
但大抵醉鬼同他大概也毫无道理可言。
“算了,不能这样说话。”昭瓷骤然开口,松开手里的辫子,嗓音严肃,全然忘了不久前自己刚做些什么。
她指尖点在薛忱肩膀,试探地一推:“你往后退点。”
先靠近的是她,先动手的是她,先过分的是她,现在倒好,先退后的也得是她。哪有这等事?
薛忱扯下她的指尖攥住捏着,温声笑道:“怎么了吗?”
昭瓷思索刹那,坦率道:“好像离得有点近。”
将将说完,又听见少年轻轻笑了一下。
炽热的呼吸像羽毛般擦过面颊。
昭瓷迟疑地眨眼,恍惚地看着他点点靠近,双唇堪堪隔着一寸的距离。以呼吸做掩,无声地交换着彼此的温度。
“昭瓷。”他微扬下颌,反客为主地擒住她的整只手,眸中明暗交错,“我可以……”
可以什么?
昭瓷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面颊腾起滚烫的温度。
突然间,“嗙”的声巨响震碎长空。
烟火升腾,这回却是由术法点燃的。
紧随着是杂乱的脚步和刀剑出鞘的铮然声
昭瓷骤然循声望去,空中术法灼灼炸裂,将夜幕照亮,却愈发显得远处似被片朦胧的灰雾笼罩,混乱不堪。
三七客栈。
那好像是三七客栈的方向。
想起客栈里极有可能被波及的昭邹,昭瓷头顶似有盆凉水泼下,总算清醒不少,猛然推开面前的少年,就要往外跑去。
“诸君莫慌,此乃妖物作祟。有卯日灯在便算不得什么事。”城主的声音一道在上方回荡,沉稳有力。
卯日灯,还有方才她听见的那番对话。
昭瓷顿住脚步。她本来是想着,趁长老也来参宴过去询问一二,哪想从开宴到现在,长老都未见人影。
那现在怎么办?
直接把灯交给城主吗?可是会不会她搞错了,如果反因此酿大错怎么办?
突然间,她听到一阵尖利的叫唤,曾听过的百妖夜啼,又次在四周回荡。
脚底地面颤动刹那,余光里闪过道黑影,昭瓷猛然回头,见只庞然大物在少年身后蓄意靠近,兽嘴大张,口涎垂坠三尺。
薛忱仍立于远处,平静望向她,瞧着对此一无所知。
昭瓷立时有所猜测,这约莫也是只逝去的妖物,同三头鸟说的那样,活人是看不见的。
眼见着那庞然大物似要张嘴咬下去,昭瓷心一紧,想喊他又怕让他阴差阳错被咬着。电光石火间,甚至都来不及细细思索,她就已经冲出去,摁住他的肩膀,用力挟着推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