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瓷总觉着他不是这个意思,可他说得认真,神色如常,她便只当自己多想了,问道:“可以啊,画什么?”
薛忱微颤睫毛,轻问:“我说你画?”
“行。”昭瓷没意见,提笔,依他所言往下画。
愈画她愈发觉着纸面的崽崽眼熟,分明是她药瓶贴的标志。
这习惯是她最近才有的,在药瓶画个小人,就同商标似的。昭瓷画了一整个系列,有她、有反白反黑,也有石罂花,搭着药的种类。
薛忱那日拿的紫色药瓶,画的好像就是这个诶。
昭瓷陡然升起股骄傲之意,这说明什么,说明她画得好啊。
“怎么样?”半晌后,她冲他展示成品,像在现代接单那样问道,“有不喜欢的地方吗?”
薛忱抬眸,不偏不倚同她对视。她下颌搭着书页,另手将纸推过来,空中光尘浮动,愈发显得她周身轮廓温和。
那双乌瞳正映着点他的模样,只映着他的模样,同画上微弯的眉眼对着他。
心里盘旋的郁气陡然散尽。
“没有。”薛忱倏忽笑了下,跳过那叫他困惑不解的二字,轻描淡写道,“哪里都挺好的。”
第076章
当日的论坛可算结束了, 昭瓷走出殿堂时,脚步都是虚浮的。她捶捶自己僵硬的腰,又凿凿腿, 慢吞吞地往外走。
皓月高悬,完整地一轮挂在树梢。
“竟然中秋了。”昭瓷眨眨眼,短暂地感叹了下。每天上课下课,休沐就瘫屋里,搞得她实在不记得日期。
她故意拖着步子,好和汹涌的人潮拉开距离。薛忱也就跟她肩并肩走着,寸步不离,衣袖时不时会碰着她的手背。
有点痒。
昭瓷不动声色往旁边挪动, 原先不时碰着的青与白,霎时便分离开。
薛忱瞧见她的动作, 微一抿唇, 却只平静地附和:“嗯, 所以城主才说宴请所有瓮城论坛的参会者。”
今日论坛结束的比平时都要早,便是因着瓮城城主请他们入府用膳。
昭瓷当真不想去, 可寻回卯日灯的事早传遍大家小巷, 她念着卯日灯的事, 又不得不去。薛忱也是, 想一道去瞧瞧卯日灯的真假。
那他们就有个伴啦。
昭瓷乐观地想着。
这样的乐观, 在踏入城主府没多久便分崩离析。
城主府内的座位竟是提前划好的。
“此举是为省诸君找座的时间, 也避免纷争。当然,诸君也可协商着互换位置。”瓮城城主先前这么解释。
“城主心细,令我等钦佩不已。”底下弟子纷纷回礼。
这样的心细当真伤害到她了。
瓮城的习俗与其他地不大同。这等晚膳的形式, 与现代自助餐极其相似。左右长桌陈列玉盘珍馐,金樽美酒, 还有各式糕点小食,空气里都是股扑鼻的香气。
但昭瓷委实无暇享受,被城主贴心的举措创飞天际。
她和薛忱被分到一南一北两个厅。此时此刻,她身侧刚巧坐着对道侣,夹着她眉来眼去,左一个卿卿右一个郎君,互相喂食的手就在她眼皮底下来来回回。
好想亖,太想亖了。
昭瓷双目放空,生无可恋地盯着。想叫那女修起来让她出去,又不好意思打断人家的你侬我侬。
上辈子她恐怕得毁灭过世界,这辈子才要吃这样的苦。
倏忽间,有什么东西轻戳下她的手指。
昭瓷垂眸,见是个纸片人,样式正正好与她之前画过的那个一样。
察觉到她的目光,纸片人立时弯腰,冲她深鞠一躬,然后变作张小笺躺在她的掌心里,上边是龙飞凤舞的字:我等会儿来找你。
力透纸面。
昭瓷认得这是谁的字,她不自觉弯了眉眼,将那张小笺揣入袖中,轻轻捏着。身边那对难舍难分的道侣,突然就不那么讨人嫌了。
不晓得捱过多久,昭瓷总算等到那女修起身。
她含情脉脉望向昭瓷右侧的男子,稍显赧然:“郎君,我想去……”
话语未尽,但昭瓷和她道侣都能猜着她想去解手。
太好了。
女修方离席,昭瓷立刻跟着起身,半点不拖泥带水,提起裙摆飞速往外奔去,背影果决。
外边皎月空明,疏影交横,离了那片热闹的喧哗后,耳边就只能听得风声与枝叶沙沙声,是她惯来享受的静谧氛围。
昭瓷目光短暂在无人的石凳停留,稍稍犹豫,还是继续往北厅走去。
虽然她挺喜欢一个人待着,但和薛忱待着,也挺好的,她也会挺高兴的。
所以,不用薛忱来找她啦,她可以自己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