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间,正说着话的少年抬眸,冷冷望向她,莫名其妙藏着警告意味。
花芷抖了刹那,怀疑方才她莫不是将心里话都说出口,被他听着了。赶忙扭头,安安静静盯着自己新染的蔻丹。
昭瓷只瞧见薛忱转过头,又很快侧回来,没怎么在意。气场合适的人怎么都合适,薛忱又是这里她唯一认识的人,光待在身边她就觉着挺高兴的。
四周人各干各的事,喧闹依旧。
这会儿她倒回过味来,连只鸟飞进来都能叫论坛里沸腾好一会儿。可方才那般动静,却无人投来一眼,明显不大合理。细细感受番,空气里确有点不同寻常的波动。
“是你有做什么吗?”昭瓷有所猜测,小小声问道。
“嗯。”薛忱也不遮遮掩掩,藏起方才心里的晦暗想法,温声道,“设了结界。他们只能看见幻象,不会知道知道结界里的人说什么做什么的。”
他陡然记起,许久前,昭瓷曾两次不受限制地穿过他的结界,但之后这事却再没发生过。
这般想着,他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解释:“结界外的人瞧来我们都各忙各的,一句话不说。”
还能这样的?
昭瓷蓦地瞪大双眸,那岂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丢个阵法在这,再四处乱跑。
薛忱却像知道她在想什么,摇头,主动解释道:“这是第一任薛家家主自创的阵法。”
修真界不是没有类似的阵法,但独独那位薛家家主所创的,在灵力耗尽前都不会叫任何人、任何法器发现,玄乎得不像这个世界的阵法。只可惜灵气消耗巨大,实用性不高。
他这意思就是并非所有人都能学。
昭瓷也不太意外,点点头。
他不说话,她也不晓得说些什么。半晌,从芥子囊里取了张纸,垂首,写写画画着打发时间。
薛忱睨她眼,稍稍抿唇。
她画得实在认真,余光、甚至连心声都吝于给他个,完完全全将他丢在一旁。
薛忱想喊她,可她过分得专注,他又不大想打扰她。只得垂了睫,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揣测她之前躲开他的手到底是有意无意。又不自觉想起花芷的话,和她的态度。
她说他打扰了他。
那在他来之前,她们还说了多久,说了什么,还有多少个师兄。
方按捺下去的晦暗想法悄然卷土重来,他隐约知道自己在不高兴,但又不知道在不高兴什么,胸口被陌生的情绪堵着。
“怎么了吗?”昭瓷困惑问道。她正正好画完手头的东西,扭过头,就发现他在盯着她瞧,神情稍显陌生。
薛忱睫毛一颤,反应过来前,话语便已然脱口而出:“和我……”
和我去薛家吗,他无端想这般问。她喜欢什么,需要什么,他都能准备;讨厌什么,嫌恶什么,他也都会一并处理。
答应最好,不答应就直接罔顾意愿地带走,他实在烦极那些明里暗里的苍蝇蚊蚋。
话语却在同她对视时骤然止住。
“你说。”姑娘家对他的想法一无所知,专注望来,认认真真等他回应。
恰逢日光融融,尽数落在莹白细腻的面颊上,她的每根睫毛都似闪着碎金样的光泽。
他真真切切很喜欢她这些模样,吹着风的、晒着光的……关起来,是不是就见不到了?
薛忱轻轻垂睫,掩住晦暗的眸色,一会儿想着找间光线好的院子将她锁住,一会儿又想起她于太阳底下拨弄花草,或者在青云宗同好友交谈的鲜活模样。
思绪像被左右拉扯,勉强维持势均力敌的平衡。他似屹立悬崖,稍不慎便会坠得粉身碎骨,却绝不想单独坠落。
倏忽间,少女困惑的心声在耳畔响起:【是需要我帮忙吗?】
轻轻柔柔的,似风一般从远处飘来,又似跟绳子拴在脖颈将他勒回来。
她实在曲解了他的意思,微晃脑袋,露出截羊脂玉似的脖颈,还努力在等他的下文。
半晌没回应,才分外体贴道:“和你做什么?可以啊,我都可以的。”
和他。
这词从她嘴里说出来尤为动听。
薛忱没立刻应声,眸中闪过些许迷茫。桌面摊开张纸,余光瞧见纸面绘着的小人,他陡然想起那个药瓶上,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小人,
“和我待一处。”他面不改色地改了口,垂睫,盯着那幅画平静问,“我想看你绘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