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药和普通的中草药还是有所不同的。
刚入口,四肢筋络犹如清流淌过,五脏六腑也同被涤过似的,浑身一轻。奇效如此快,明显是被施过术法的。
“你做贼去了啊?累成这样。”昭邹见她满脸倦色,微微蹙眉。
昭瓷摇摇头,怕他担心,其余的事没同他讲,避重就轻道:“我去了瓮城外边的那座山。”
瓮城附近的山就那一座,平日里,大家都会去那踏青赏花,也没什么。昭瓷突然去那,虽然稀奇,但昭邹也就当她只是去散个步。
他想起昭瓷也在找卯日灯,边掖被角,边开口道:“你还不晓得吧?卯日灯找到了。”
昭瓷的神识才刚刚探到那灯罩样的东西,闻言,动作一顿,眨眨眼,迟疑问道:“什么意思?”
她原还想将那盏沉眠的灯给昭邹看看,然后找一个既能让他领赏,又能让她和薛忱找长老交任务的法子。
可他却突然说卯日灯找到了。
如果卯日灯真被找到,那她手里的是什么?难道是个赝品?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卯日灯在三七客栈吗?阿紫在清扫时找到了。就埋在地底,而且在我们那日去的那密室旁边。”昭邹叹着气。
“那……”昭瓷想问他怎么知道那就是是真的卯日灯。
私心里,她还是觉着薛忱不会错。可昭邹言之凿凿,也不像错了的样子。
“行了,有事明天说。”昭邹却抬手打断她,不由分说地将她往被子里塞,
“两点多了,你得睡觉,你哥我也得睡觉。”昭邹将她的被子往上一提,严肃警告,“不要熬夜,知道吗?”
昭瓷目光飘忽,望眼桌上的三秋花,又望眼窗纸外朦胧的皎月,没有应声。
门又吱呀合上。
她阖眼在床榻躺着,试图理清这段时间的事,头晕脑胀,思绪同堆乱麻般。一会儿想起薛忱的伤势,一会儿想起山上的阵法,一会儿又想起那只灰狼和那句古怪的话。
等门外的脚步消失片刻,昭瓷骤然睁眼,麻溜下床、披外袍,做贼样地推开小道门缝。
长廊寂然,右侧房门紧闭,似乎只有叩开或闯进两种选择。
闯进太冒昧,敲门扰人睡眠,都是错上加错。昭瓷轻手轻脚合门,缩回来,换从窗户出去。
薛忱经常不关窗。如果今天也是,那她就能在窗缝里看看他怎么样。
就看一眼,不能打扰他睡觉,也不能添麻烦。
跳出窗的刹那,昭瓷陡然汗毛耸立,凭本能仓皇一躲,在地面沾上一身的灰。几缕乌发飘落,断处如被锐器削断般整齐。
月华荡漾,半空中反射不寻常的亮光。
面颊泛着细微的痛意,昭瓷抬手一拭,果然摸到条细小的口子和黏腻的液体。刚醒时听见的纷杂声,又在耳边反复回响,只是少了那句话。
百妖夜啼。
是百妖夜啼。
脑海里有个声音这样告诉她。
可百妖夜啼是做什么的,她全然不知,只记得后边接了句“逝者往归”。
突然间,很近的地方传来吵闹又清晰的声音。
“快快快——哎呦,差点就能赢过那蜘蛛妖了。”
“胡说八道!我就说得是蜘蛛妖赢嘛,他那动作实在利落。”
“你们无不无聊啊?难得回阳间一趟,还得为别人打架而争吵。”
昭瓷循声望去,看见只三头鸟立在书上,周身轮廓模糊。那对话,便是它的三个脑袋在说。而它看着的方向,地面趴着只蜘蛛、头顶飞着只蝙蝠,火光四射,打得分外激烈。
方才擦过她面颊的细线,显然就是那蜘蛛精吐得丝,无意间中伤她。
“咦。”昭瓷又听见那只鸟说,“那个女修是不是看过来了?”
“看就看呗,人类又看不到我们。”另个头回应,“就看见个蜘蛛妖,这儿精怪多,也不奇怪。”
“是哦。”三头鸟道,很快不再注意昭瓷,继续看蜘蛛和缠斗一处的蜘蛛和蝙蝠身上,边加油吆喝,边絮叨着唠嗑。
从它嘴里,昭瓷大抵弄清她一直听见的喧闹,是活着的妖怪在呼唤逝者。
鬼有夜行,妖有夜啼,都是供逝者与生者沟通的特定时间。譬若那只蝙蝠妖,生前与蜘蛛妖就是宿敌,专趁百妖夜啼的机会跑来找人打架。
还有这只三头鸟也是死过一回了,吃多撑死的。
可照他们说,这声音只能被已故的妖怪听见。那她是怎么回事?倒勉强能算已故,可青云宗入门时查过的,她肯定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