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嘛。”昭瓷的回答同他如出一辙。
除她外, 都没人觉得好看。
薛忱随意扫了眼铜镜,没瞧出哪好看,目光很快移到少女莹白的面颊上,很快妥协:“行吧,你觉得好看就行。”
昭瓷嘿嘿一笑,不再说话,任由少年的手指穿梭发间,心里想着卯日灯的事。
卯日灯曾是妖族圣物。
千年前,妖族唯一的王女流落民间,遭遇歹人,王室血脉差点自此断绝。幸蒙彼时的瓮城城主相助,这才得留一命。
那会儿的瓮城内精怪、妖族混杂,大肆作乱。卯日灯便是妖王赠给瓮城的谢礼,自那以后,瓮城确实再未起纷乱。
小说里没说卯日灯具体是谁拿走的,只轻飘飘提到:「宋鸣和袁明鸾竭尽全力,终于找到卯日灯的下落,却还是晚了一步,让魔主夺得卯日灯。百妖作祟,同死里逃生的魔物一道兴风作浪。」
但宋洹和涂珊珊,还待在青云宗呢。
她和薛忱不会连卯日灯的影子都看不到吧?
昭瓷有点发愁。
薛忱盯着她,若有所思。
方才听到的心声,只到“瓮城未起纷乱”为止。相处的这些时日里,他大抵能分辨昭瓷思考与发呆的状态,在那段空白的心声间,她在想着什么,他却听不见。
之前也是的。
可按理说,除开碰到她的时候,读心术应当只对薛家人,或是被天道选中者无用,怎么会……
垂睫时,他那颗红痣就不甚明显。
“薛忱。”昭瓷惋惜地撇撇嘴,试探问道,“你等会儿有空么?”
薛忱看眼窗外,抿唇,半晌后才烦躁地一压眼皮道:“没。”
白鸟怎么就这会儿来找他?
“喔。”昭瓷轻应一声,懊恼地揪紧裙摆,给自己圆场似地补充,“我就随口一问,没什么事,真的。”
【救命啊,这也太尴尬了。不问了,下次再也不问了。这三七客栈不会就是我用脚趾抠出来的吧?】
【昭瓷你想想你,一个人去找阿紫就那么难吗?】
【到底为什么才会问这个啊?人家难道有义务陪你去吗?】
“昭瓷。”薛忱拍拍她的脑袋,不满道,“你又在乱想。”
白鸟以喙叩枝干,明显在催促。他只当没瞧见,耐着性子解释:“换个时间,你叫我去哪我都肯定去的,但这回是真有事。”
不用想都知道是薛家那点事。
“你急吗?”薛忱又问,蹙眉思索片刻,戳戳她的面颊温声道,“晚些,或者明天我陪你去?”
方才他刚拒绝,昭瓷怎么都不大好意思再开口,而且说不定人家就是客套地圆个场呢。
她摇摇头:“没关系的,我自己可以。”
……应该可以吧?
昭瓷不确定地想,但她实在有点忍不了这氛围。流逝的每分每秒,都在提醒她刚刚那过于尴尬的场景。
“那,”昭瓷目光飘忽,试探地指向门,“我去找下昨日那侍女?”
薛忱不留痕迹打量她,瞧着是没生气,便颔首:“好。”
青绿衣裳的姑娘很快推门而出,裙摆隐没在木板后。
白鸟见状,赶忙从半敞的窗飞进来,附耳说着什么。
薛忱目光愈发冰冷,面如覆霜,轻嗤道:“行,我现在回去。”
他又看眼门外,抿抿唇,思索刹那后指尖一闪银光。
桌面那只稻草娃娃轻转脖子,边简单做几个动作,边缓慢开口:“我回趟薛家,应当明后日左右回来。”
薛忱轻弯眉眼,单手撑着翻窗而出,衣摆划出凌厉的弧度。
白鸟振振翅膀,同御剑而行的少年一道消失于穹顶。
满室寂然,光影落地。
他离开段时间后,一缕淡薄的白雾从窗外飘然而入。
盘旋刹那,最终猛地钻进稻草娃娃体内。
四下只余风声。
倏忽间,嗙!
稻草娃娃刷地炸开,稻草杆洋洋洒洒地遍布满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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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瓷猛然回头,望着碧朗的晴空蹙了下眉,很快扭头接着认真听阿紫说话。
阿紫确实是千年道行的草木精,自有记忆起,便生活在瓮城。
然而……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失忆。”阿紫抿唇,小心翼翼地看着面前毫无表情的少女,忐忑解释,“在众精怪间,我们的记忆力理应排到前列。但我就是想不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真没有要瞒的意思。”
说完这话,阿紫又小心睨眼昭瓷。
从开始到现在,她并未展露半分神情,跟个毫无感情的木头桩子似的。
昭瓷捻着手指,继续背诵一早准备好的腹稿,沉声道:“那你为何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