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不见,你还能千里迢迢来找到我,看来,当年的事情你还是记恨我的”,她微微抬起头,修长的脖颈裸露出来,看向前方的视线平稳而无波澜,“如果想要杀了我的话,那就来吧。”
“反正,我也没那么想要活着了。”
陈芳年说得认真,板正的腰背也在证实此话的真实性。何铭抬手拂去她肩上的一些落雪,动作轻柔,像是在打扫珍视的礼物。
“你就那么喜欢蒋天?喜欢到愿意为了他去死?”
陈芳年沉默着没有回答,他便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视线向上抬起,左眼还没有做好恢复而可怖地灰白着。
“那你女儿呢?”他注意到陈芳年的呼吸紧张了些,眉头也蹙起着,便接着凑过去,“你要留她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吗?”
周围的风声呼啸着,席卷起大片的雪,刮过皮肤,有些细微的疼痛。良久,陈芳年才垂下眼,对上了何铭的眼眸。
“她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你杀了我,放过她,我们两清了。”
何铭笑着摇摇头,忽然抬手摸上了陈芳年清瘦的面颊,他的手掌是成年人的厚重和温热,不再向少年时期稚嫩了。陈芳年向后靠在了椅背上,退无可退,向上抬眼看着那个身躯逐渐站起来,遮挡住头顶的天空,一片阴影下,他的右眼奇异地落进了光。
何铭没有笑,温润的面庞此刻布满冰天雪地的冷漠,“你活下去,我就考虑考虑不杀她。你死了,我立刻送她去见你。”
“你有病啊!”
陈芳年看过去的眼神最终于不再冷漠,而是充满愤怒,这让何铭失声笑了起来,他咧开嘴角,揉乱她乌黑光亮的长发,陈芳年抬手打开了他的掌心。
何铭垂下睫毛,俯身掐住她的下巴,手掌用力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陈芳年的双手握住他的手臂,然而力量悬殊,她的反抗没有什么用处,只能投射过去仇恨的视线。
他去并不恼怒,说话的语气和动作反差极大,甚至谈得上温柔。
“当年,为什么要救我?”
“我说过了!你犯了罪,你的生死就应该由法律来审判……”
“结果呢?没有证据,我不还是重新站在了你面前?重新,杀了人。”
掌中人的目光忽然颤抖了一下,随后握着他手臂的双手向上,拉扯住他的衣领,陈芳年咬着牙说不出一句话,高挺的鼻尖相互碰撞这,呼出的气体温热地升腾,一片淡白从唇齿间向上飘起。
何铭勾起嘴角,声音轻轻地,“蒋天是我杀的”,他收回手用力拉开陈芳年的指尖,丢下一个俯视的目光,他说。
“你还是和当年一样,没有证据。”
他站起身,肩膀上已经落了写雪,他没有在乎,迈开步伐向后走去。
“你不怕我告发你!”
陈芳年转身少见地吼出声,何铭缓缓停下,扭头的时候四目相对,他抬手示意了一下周边买通的护工。在人群蜂拥而上的时候,他低声说了一句。
“你没有机会了。”
——
治疗室内,苟也带人赶到的时候,陈芳年已经晕死在病床上了。
苟也听说,是陈芳年从治疗架上摸出了一把手术刀,趁着何铭不备刺伤了他,现场一片混乱,她的手腕被何铭抓紧,他敲掉了那把刀,然后利索地抬手注射了特殊药品,这才控制了局面。
“怎么搞的?”苟也走过去检查陈芳年的生命体征,还没死,他吐了一口气,转身看向捂着伤口的何铭,走近一些。
“不是跟你说过了先别动她,李建业进去后我们被警察看得很死,现在这样惹来警察怎么办?”
何铭的脸惨白着,血水顺着指尖缓缓向外渗透,他依旧淡漠着神色。
“放心,我注射的药剂量不小,会严重影响她的精神状态,她什么都不会记得,你想办法送我和她出国,接下来的事情,就不会牵扯到你了。”
“好啊,我现在就送你出国。”
何铭皱着眉抬头看向苟也,他抱着臂居高临下地看过来,严肃的面孔上终于勾起一丝笑意。
“我和你说过吧,蝴蝶有他的想法,你竟然打乱了他的计划,那就要受到惩罚。不过放心,我还要用到你所以,在国外的一切生活你自选,等到我们这边稳固了,我会再接你回来的。”
何铭没有再多言,只是抿紧着唇角,视线直直地落在苟也的目光中。
当晚,何铭坐上了飞往国外的航班,而陈芳年缓缓在病房里醒来。护士问她,“你记得什么?”
她沉默着不说话,看向窗外飞舞的飘雪。恍惚中,飘雪中好像走来什么人。她眨着眼看清的时候,发现是母亲,母亲身旁跟着的人,是蒋天,他们身上流着血,血向下滴落,融化在泥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