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又持续了三天,苏云琼默默地数着,红盈已经出了九次门,每次回来都在摇头。
在红盈第十次回来的的时候,依旧没有新鲜消息,只是叫她用饭。
“他是不是回不来了……”苏云琼捂住脸,声音从指缝中透出,音低而虚弱。
红盈没有说话。
“去南门吧……”
苏云琼的心完全沉下去,她明白西昌城怕是守不住了。
“是。”
红盈低头答应,便退下去收拾东西。
两人出门的时候,虽说已经过去午时,可天却依旧冷的要命。红盈搬来马凳让苏云琼踩着上去,苏云琼的身子刚探进马车,便听见隐约有雷霆一般的暴喝声。
那是上千安国士兵在城外高声呐喊。
苏云琼钻进马车中坐正,心跳如鼓。城外的声音越发响亮整齐,她逐渐听的真切。
“北胡人败了!”
这话一冒出来,她便感觉到马车在微微震动,空气中传来扬鞭的爆响。离她最近的西城门已经有数十骑兵一步步退至城中,在她的马车外踅住。
苏云琼闻见好大一股血腥味。
“殿下,殿下!我等求见公主殿下!”
马车外的十几名骑兵嚷着,夹杂着马嘶跟马蹄踏地声。
“这是公主殿下的车架!不得无礼!”红盈呵斥马车外的士兵。
“红盈,让他们说。”
车外的红盈只挑开了一角帘子,她也没有下车。
“殿下!”
躁动渐止,她听见一名将领的喊声,觉出来有些熟悉。
下一秒铁甲响动,传来将领跪地磕头的声音:“末将伍庆,求您救救张将军!”
“怎么回事?”苏云琼的声音从车内传出来,虽然平静如常,可她放在腿上的手却握紧成拳。
“张将军身中数箭,军医说……军医说怕是救不回来了。”伍庆低声哭出来,用力地叩头,“末将恳请殿下用您的御医救救将军!”
“求殿下救我们将军!”
车外的士兵哗啦啦跪倒一片。
“本宫出门仓促,未带御医。”苏云琼说完,车外顿时传来众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红盈,先将人送至府中看看。”她知道红盈会些医术,“伍庆,你先派人去寻几名大夫来。本宫会写一封书信,再派人送至下野,将府中御医接来。”
“末将谢过殿下。”伍庆哭着朝马车又磕了几个响头。
红盈稳重,见了刚打完仗满身血污的士兵丝毫不惧怕,只问张纵意在哪儿。伍庆伸手指过去,一旁的士兵急忙闪开路。但见几人抬着一扇门板,张纵意趴在门板上微阖着眼,右手耷拉下来,上面使一根染血的布条紧紧绑着拖地的昆吾刀。
“哥,你可不能睡啊!公主殿下答应救你了!”伍庆跟几名士兵慢慢将张纵意从板上搀扶起。张纵意闻言,费力撑开一点眼皮,她看见了苏云琼一张一合的嘴。
继而眼前场景光影变换,她脑袋晕晕乎乎的,在模糊的光线中她看见了一处处现代建筑。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张纵意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家砂锅米线馆外面的小方桌上。
夏夜天凉,大家伙都从店里边搬出来桌椅板凳,坐在大街上吃饭。买完菜的妇女领着小孩费力地从桌凳人群中穿过。小孩指向馆门口亮黄光的小灯泡,边走边惊奇地瞪大眼睛。在灯泡黄光下,吊起一团飞舞的蚊虫。
她穿着短袖短裤,屁股底下是刷了绿漆的三条腿铁皮圆凳,凹凸不平还扎了一堆眼的铁皮凳面坐的她难受极了。但她不敢动,小腿晃动两下就能蹭上褪漆凳腿的铁锈。
她老爹坐在她正对面,点了两瓶冰镇啤酒。启开啤酒盖扔在桌上,是两个印红字的中奖瓶盖,一个瓶盖能换五毛钱。
“给你拿着,一会儿换块雪糕吃。”老张朝她笑。
张纵意毫不客气地抓走瓶盖揣到兜里,拿来两个玻璃杯,就要给自己倒一杯酒。
“去,你个小孩儿喝啥酒。”老张一把抢过啤酒,劈头盖脸地骂她,“别找事哈,你妈要是不加班,我能带你出来吃饭?吃完赶紧给我回家写作业去,听见没有。”
“老爹,我今年二十四了,大学早就毕业了,我写个屁的作业。”
“一会儿你可自己走着回家啊,我上南边修手机去。今天我这手机从兜里掉出来,叫电三轮车给轧了。”
老张没理她的话,从兜里掏出来一部手机放在桌上。
“叫车轧了还修啥,你再买一个不就……卧槽,咋是诺基亚啊?这都多少年前的手机了。”
她老爹咕咚喝了一大口啤酒,冲她抱怨:“上班的时候没睡醒,过马路听见咯噔一下,我还寻思啥玩意儿响,一摸兜里空了,吓的我赶忙找手机。操,我手机叫三轮车给我轧了!看我干啥,你快吃,吃完回家写作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