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十四注意到她的动作,视线搜寻了一圈,拿来一张毡子给她。
意思是让她坐毡子上。
美人抬眸古怪地扫他一眼,不过还是接过毡子了。
她眼里带着怀疑,墨十四心尖刺疼,没说什么,缄默地拿出一根银针,侧身在烛火上烫了一会。
照旧戳破云窈杳的指尖,取了几滴血。
竺贵妃:“她体质如此奇特,究竟怎么回事?”
墨十四也非常奇怪,这世上有特殊体质的他只知道一类人,是他们绿央族。
但绿央族人愈来愈少,而今满天下找不出几个,云窈杳自小生在启隆的京城,和绿央族不似有联系的。
况且,她和他的体质也不是完全一致。
他面色凝重地看着云窈杳,冷不丁瞧见她把手收了回去。
墨十四意外且怔忪地和竺贵妃对视一眼,随即飞快消失在原地。
竺贵妃没动,想知道小姑娘何时醒。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云窈杳迷茫地睁开眼睛,左手拇指和中指下意识捻了捻。
然后,她发现竺贵妃就坐在边上。
云窈杳吓了一跳,抱着被子滚出了褥子,惊疑不定地道:“……娘娘?”
“我睡不着啊。”美人从容不迫地故作叹气,“叫你你没应,干脆坐这里了。”
“……”云窈杳心有余悸地捂着心口,深更半夜,这也太惊悚了。
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清晰地感知到左手中指遗留的丝丝疼痛。
云窈杳没敢抬头看竺贵妃,周身迅速爬上飕飕的凉意,如同被冰封住了,不能有丁点动作。
竺贵妃那是什么人,自然没错过她僵硬的姿态,审视地眼眸微眯,“窈窈?”
紧跟着,她看到小姑娘落下一滴眼泪。
再是第二滴、第三滴……
云窈杳哽咽道:“我梦见我的、我的孩子了,他们在哭。”
竺贵妃松了口气,同时也有些惆怅,作为非常想要孩子的人,莫名与云窈杳感同身受。
“你还有得孩子可惦记,我是什么也没有。”
估摸着糊弄过去了,云窈杳趁擦着眼泪的间隙,飞快地转动小脑筋。
郝郎中取她的血是为了给她诊治,竺贵妃或者竺贵妃的人如果也在取她的血……难不成也想看她体内蛊毒发作的情况?
对方的目的呢?
云窈杳摸索到藏在怀里的画,实在不行就把它们拿出来。
竺贵妃找来手帕,伸出手递给小姑娘,“喏,擦擦。”
“谢谢。”云窈杳嗓音沙哑着道。
“不必客气,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和孩子们分离。”竺贵妃不紧不慢地说。
云窈杳慢吞吞挪回褥子上,“要不,你先回床上坐着吧,我陪你聊天,你衣服穿得少,当心受凉。”
“我懒得动弹。”竺贵妃蹙了蹙眉心,愁闷的神情让大部分人瞧见了都想倾尽全力哄她一笑。
美人发出低低的抽泣声,“我一闭上眼睛,便想起惨死的爹娘妹妹,还有于我一同长大两情相悦的竹马……我恨,我真的恨他!”
最后两个字透着股咬牙切齿之意。
云窈杳裹在被子里,“据说,我的母亲在我出生后没两个月便因病故去了。”
竺贵妃愣了愣,听见小姑娘轻轻地说:“所以我没见过她,甚至不知道她具体长什么模样。”
她知道云丞相第一任妻子体弱,生下女儿实在扛不住,年纪轻轻已然撒手人寰。
“你这是……和我比谁更凄惨吗?”
“也不算吧,想到了而已。”云窈杳耸了耸肩,从怀中掏出折起的画,“前不久新画了两幅画,一直没机会送给你。”
竺贵妃迟疑地接过来,一点一点展开。
云窈杳的小心脏提到嗓子眼,清楚地看见竺贵妃陡然变了脸色。
因为这两幅画是之前给她的其中两幅的改写或补充。
御花园赏花里的改成了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对镜给美人梳妆的男子也有了脸。
竺贵妃瞳眸震颤,匪夷所思地盯着它们,压低声音问:“你什么时候知道那些事的?”
最起码在她今天挑明以前,云窈杳便已基本得知她的过去!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给你看到了你想看到的场景,不是吗?”云窈杳强装镇定地直面竺贵妃犀利的目光。
她瞳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云窈杳,又看几眼画,猛地起身将画纸凑近烛火。
云窈杳始料未及。
竺贵妃赤红着眼目睹火舌咬上画纸,快速吞噬殆尽,无力地向后一瘫,跪坐在褥子上。
闭紧眼咬住后槽牙,把几乎失控的情绪压回去,突然按住云窈杳,近距离瞪着她。
恶狠狠地低声道:“如果不想死,便彻底忘掉这两幅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