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卢赛飞轻轻勾了唇角, 似是冷笑:“不敢打, 怕输,一味议和只会让狄戎小瞧我们。再说官家想二十万岁币就谈下, 岂不是低看新可汗的胃口与实力?”
卢赛飞念起朝廷挟了他弟弟,还有他那戎马为大周,却被官家忌惮,暗算冤死的父亲,心下更有怨怼。若不是卢家世代忠良,铮铮铁骨,一心为中原黎民,他又何必想为那位四处征战?
他知晓盛王的野心。
一个想登基,一个只想替父平怨,快意恩仇,两人早已不谋而合。
卢赛飞也不掩饰,眸光沉了沉:“官家不应也无法,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他杀了我,又有谁替他平北狄南患。这战我不是为他打,我是为大周西北的百姓打。”
二人说了一会儿话,忽听帐外将士来报,道是手下们在襄城抓到五个可疑人,疑似狄戎细作,收在狱里看押着。
卢赛飞脸色一变,忙传亲信进帐询问,想了又想,便跟盛王辞别,带一队人马往襄城去。
卢赛飞一走,魏召南也没想再逗留。
现在是黄昏,月溶风淡,练兵声夹着山风从远方飘来,兵营有轮班巡逻的守卫。
他走出主帐寻喻姝,左望右望,见西侧有营帐,前面的空地晾了许多士兵皮甲。
喻姝在西边,正同一女人说话。
那女人......他定睛看了看,只见是寐娘,脸色顿时难看。
魏召南大步过去,寐娘忽然没了声,只愣愣盯着他——
即便远在西北,行居不便,她依旧是仔细梳妆过,一如以往妩媚,眉眼妖娆。身上着了最艳的妃色,红唇秾丽。她似乎没有半分顾虑,在这兵营里美得像朵娇花。
当初魏召南为掩人耳目,让人送寐娘来时,只称是卢赛飞的远房表妹,家道败落,投靠来的。寐娘倒也配合扮演好,卢赛飞听见这么个娇滴美人唤表哥,每每十分受用。
即便被送到卢赛飞身边这么多日,寐娘发觉,只要一见到魏召南,她还是忘不掉。
他的容貌太好,是她所有见过男人中数一数二的。身形高大,她忘不掉他步履如风,眉眼含笑,朝她而来的模样,也忘不掉他拉她在怀时,问她喜欢什么首饰。
现在她看见魏召南,眼眶很快就红了。
喻姝察觉出寐娘的心绪,心想:他二人很早前便是郎有情,妾有意。虽说魏召南为了权势将人送给卢赛飞,可也不能说他心里就没有寐娘,毕竟他对卢赛飞的在意要甚过许多人,曾经也放弃过我。寐娘既想他辛苦,我不如成全她说会儿话。
魏召南一走近,伸手,刚想拉喻姝离开,她的手忽然就缩回去。
他脸色更难看了,生怕寐娘说了什么不好的给她听。喉结一动,正欲开口,寐娘忽而抬起梨花带雨的脸:“殿下......奴有话向同殿下说,事关紧要......”
下意识的,他看向喻姝,却见喻姝并无半分不高兴,抑或是吃酸。甚至莞尔说“殿下听听吧”,说完倒是自己先走开。
魏召南无法,也想知晓是个什么紧要,淡淡问寐娘:“何事,说罢。”
不远处还有换班巡逻的守卫,寐娘红着眼望他,低声道:“奴还愿做殿下的人......若殿下不嫌弃,奴愿为殿下留心将军的动静。只求殿下可怜奴,给奴一点疼惜。”
“不必了,卢赛飞的底子我不需要知晓。”
魏召南刚转身要走,忽然驻足,又转身了。这回乃是仔细地打量她,笑道:“其实寐娘,如今的日子也不错。你这婀娜美色,还怕没有人疼惜么?”
“殿下!”
她豆大的眼泪倏地掉下来,“奴心慕殿下之深,殿下不会不知晓的......殿下曾经也待奴很好,宠爱奴,可为什么从未碰过奴的身子,难道是嫌弃奴的瘦马出身吗?可殿下明明知晓,奴一直是完璧之身的......奴想不明白,殿下心里可曾有过奴?”
魏召南一愣,仍就笑:“这很重要么?你受命于张宜,来监视我,可我依旧让你丰衣足食,穿金戴银,这便就足够了。你喜欢什么,跟我求什么,我何曾没有给过?不谈情爱,我对你如此,对其他人亦是如此,并没有不公,明白么?”
寐娘垂泪,再无话可说。
魏召南也想不到,有一日他说的话,会原般原样传入喻姝耳中。他原只想让寐娘不怨怼喻姝,才这么多说一句,终是无料后事。
......
喻姝坐在草地上等了一会儿,等到魏召南回来。
她没有想过,她的心会如此平静,平静到看士兵们喂马吃粮草——四处流转,打打杀杀的日子过久了,她也会想过平淡日子。只是汴京时日注定风波,大权倾轧,还是回扬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