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召南闻言,伸手灭了案上烛火。他把她拥在怀中:“好了,勿哭了,这会儿没人看见了。”
喻姝连连摇头,仍是不肯。她刚要开口,魏召南便知她要说什么,先笑道:“不褪衣,不会让你受冷,夫人便试试罢。若不是这偏殿里没酒,我也不会委屈夫人这样。”
喻姝本还推搡着,听他提到酒,心头倏地一愣。她忽然想起,好像每回行房,他都要吃几口烈酒,无一回例外。他曾说醉了便能糊涂过去,难道每一回都要这样么?
可他既不愿做这种事,又如何要常常碰她呢。尤其是今日,便是没了酒,他也是要折腾的。
喻姝沉沉呼着气,咬着牙。她被困于这方寸之间,动不得,离不开,按着头受尽酸楚,终是难捱地枕在肩头。她凝神望着窗外寒冬高墙上的明月,这一年除夕竟是这样守岁的。
往上看,窗外梧桐树高大,枯桠寥叶遮去了半片天。
当年魏召南除夕夜里守着孤灯,临窗苦学后观夜雪,原来和今晚喻姝看到的,是同一片天。
第26章 梧桐
自贵妃之死后, 皇帝连夜遣人搜查宾客女眷,可惜无一所获。眼下知道的只有皇后送去的一碗虾玉鳝辣羹,没有铁证如山, 即便众人再怀疑是皇后所为, 皇帝也定不了她的罪。
一场腥风血雨开始了, 所有人都清楚贵妃的死意味着什么。
诸王里属琰王最风光。皇后母族乃是三朝极鼎盛的世家,可惜膝下无子,打从琰王小时候便极为疼爱,随着皇帝年岁渐大, 早过了半百,家中也将赌注押在琰王身上。
除却皇后的母族, 还有琰王自己的外祖杜家。
在先皇那时, 杜家还是诸多世家的平平之一,当今圣上登基后多加提拔, 杜家便成了新起之秀, 如今炙手可热。
杜贵妃极受皇帝恩宠,因此成了皇后眼中的威胁。她是嫡母, 来日做太后自是不必说的, 可杜氏眼瞧就不是个肯安分做小的。
皇后也曾这样想过,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若是琰王登基,纵使她待他再好, 也不知他更尊嫡母些,还是尊生母?
杜家势力又不容小觑, 她早有过杀心, 只是不确定是否要,亦或是怎么下手。
可是皇后还没动手, 人就死在她跟前了。圣上因贵妃心痛难忍,偏觉得是她所为。
是啊,贵妃之死于她而言是最有益的,即便证据不足,所有人也都觉得是她所杀。此局便是要琰王与她生隙,要两家针锋相对。
翌日,也正好是景顺二十二年的正月初一,宾客女眷们都被遣送回各自府宅中。关起门来自家说,不乏唏嘘热闹之人,几家欢喜几家愁。
......
自皇后禁足后,宫中事宜暂由罗德妃代管。
当年圣上尚在做王时,罗氏早已侍其左右,在王府的年头比皇后还要久。
只是因家世不够显赫,容貌又稍平些,位份升的便没有杜贵妃快。
但她毕竟是宫妃中最为年长的,十六岁时生下二皇子,四十岁时又生下六皇子,尚有两个儿子能傍身,圣上便让她做到了德妃。
随着二皇子被封为肃王,出宫立府,罗氏在宫中的日子逐渐滋润起来。
她生性沉静,少见争宠,宫里很少有人与之树敌。如今肃王到了而立之年,她也四十有六,在嫔妃中威望反而越甚。
初一的清早,各个宫妃按规矩得去皇后的福宁殿听训导。但皇后被禁足,便由罗德妃代训。
宫妃们听完,轮到底下的皇子妃。这回除了琰王夫人没有来,其他四个都来了。
罗德妃是个极守规矩的人,有时墨守成规到不近人情的地步——据说有一年盛夏,她宫中的婢女因偷凉而藏了主子不要的冰膳,没有处置掉,被罗氏知晓后拉去痛打二十大板。
可这罗氏对宫人虽严,却极为溺宠自己的儿子,尤其是六皇子。她老来得子,把这个小儿子更是当做眼珠子,连教书先生都是不能严苛厉行的。
从罗德妃那儿出来时,已经是晌午。秦汀兰辞去了大皇子妃,绕到必经的梅园时,瞧见覆着雪的径道前立着一倩影。她往前走两步,终于看清了人:“五弟妹可是在这守我?”
“正是。”
喻姝两步上前,走在秦氏身侧,浅淡笑言:“前不久便想找嫂嫂说话,可惜嫂嫂被召进宫里看账。如今德妃娘娘代管诸事,嫂嫂也算得了闲。我有一事正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