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姝在园中走了一会儿。
上午时分,天还不是很热,她走了几步,便在树荫石椅歇息片刻。忽然身后有一道声音凌厉:“你还有脸在这闲逛,你妹妹都因你遭了大难!”
见是喻潘来,她只起身,脸上无波无澜:“说起来,梵儿那一脚不是你所赐吗?与我何干呢。我要的东西,还望喻大官人好好一想。喻家是灭是存,只在喻司业您一念之间。三日之内,欠我娘的钱要送出汴京。七月十五,我在扬州王宅等您,来给我娘上坟赔罪吧。”
喻姝抛下了话,也不再折腾,带了侍女匆匆离开。
喻潘会应的,对于此事,她还是有几分把握。但她却摸不透,梵儿为何要替她说情,甚至惹恼自己的爹,还掉了孩子。
其实她手中并没有喻潘的罪证,等他该还的还清,发觉一切都是被骗,想来也是恨的碎肝。不过这有什么办法,不就是他欠她娘,欠王家的吗?
她也不想待在汴京了,这里的日子,每一步都是险。
她想,魏召南知晓喻潘的罪,是会连累门楣之罪。倘若他心里真顾忌过她,是会来跟她说一声的。可是已经六日过去,半点动静都没有。他不让她知晓,是不是想瓮中捉鳖?
不过喻姝到底不曾外透过他查的案,不算对不起他,即便要挟喻潘,也只说是自己去年收集的罪证。
喻姝回到王府后,便在房中提笔些了封昭罪书。
妾喻氏,罪大恶极,曾瞒君上生养之事,实则已是残废之身,终年不育,无福绵延子嗣,奏请御医一诊证实。兹事体大,妾知罪重,不堪配作盛王妇,愿请废去婚事,贬之庶人,此生不入京中一步。
笔锋一收,她缓缓坐下,沉沉阖上眼眸。
所有的一切也该结束了。
第47章 南柯
喻姝想, 待进宫将罪书一呈,尘埃落定,她是不是就能离开汴京, 干净脱身了?
将近落日, 窗边金光漫天。
她临窗而坐, 抬眼遥望,只见霞云迤逦,云卷云舒,就像离开扬州的那日, 也是这样灿烂的傍晚。
去年六月,还是喻家从扬州接她。如今六月下旬, 原来已经过去一年了。可是她却觉得这一年过得好久, 比从前每一年都要久。
喻姝在书桌边静静待了会儿,眼下有着将离开的轻松, 也有诸事纷杂的麻乱。
她的手指在桌上画着圈, 一圈又一圈,忽然听到采儿在屋外说:“夫人, 二姑娘的轿子到王府门前, 欲要求见!”
她一愣,忙将信收入袖中,推门出屋,“梵儿真来了?不是才小产吗?”
“八个轿夫给抬来的!递了口信, 说是有要紧事。二姑娘下不了地,现人儿还在王府门外, 坐轿里呢。”
喻姝心想:梵儿今日不知怎么便回门, 宁可顶撞喻潘也要求情,显然是冲我而来......她小产后都要找上门, 可见真有非说不可之事。但她又如何知晓,我今日会去喻家?知晓此事只有王府的人,是府里内鬼给她通风报信的?
内鬼...应该是琰王的人。
难道是陶姑姑?
陶姑姑是皇后安插在王府,皇后又与琰王关系甚密。
喻姝草草想了下,出小院,绕过抄手游廊,一路走到大门外。石狮旁正停着一顶华篷软轿,婢女见人到,伸手撩起布帘。
见到梵儿的脸,她不免一惊——那是张虚脱惨白,没有血色的面孔。梵儿的身子又半瘫在轿里,极像活死人。
“长姐、长姐......”
梵儿见她走至轿边,挣着要起身,却被喻姝按回。
“你才小产过,不必见礼。”
梵儿忽然低泣,拿手绢拭着眼角。哭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原来长姐还顾念着我......长姐,我悔了,当初我便该听你的话,琰王府的日子并不好过。”
喻姝看了眼四周退避五步外的侍从,“你才嫁去多久,就觉得日子不好过了?这可是你自己选的路,没有回头可走。”
“我知晓。”
梵儿低低望着小腹:“如今我连孩子都流掉,只恐日后会更难过。”
“可是琰王待你不好?”
梵儿摇头:“不是,是荀氏恨我。她见琰王对我宠爱有加,心生忌妒......前些日子我偶然听到她们主仆密谈,说要在今夜杀了我。这两三日琰王出京,她便要趁此时机取我性命。”
说着,梵儿的双眸又红了:“长姐......长姐救我!荀氏找了外头的野汉子,欲设局污蔑我淫|乱之罪!可我只是他的侍妾,性命是任人去取了!长姐如今还是盛王妃,荀氏的妯娌,与她平起平坐。我喻氏家门清白,岂容他人污蔑呢?若是长姐来作证,她或许会收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