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了拍脸,打起精神,将灶台上昨晚没喝的那碗菘菜粥随便热了热吃下。
外头天已然大亮,村中也陆续响起人声嘈杂声,喝完粥,苏织儿小心翼翼地将草帘掀开一条缝,试探着往里看,便见一个身影正盘腿坐在炕上,也不知何时醒的。
或是觉察到她的视线,那人骤然侧首看来,正与她四目相对。
想起昨晚的事,苏织儿不禁一瑟缩,然凝神看去,便见那人似已恢复如常,眼眸不再是猩红可怖的模样,周身令人毛骨悚然的戾气和杀意也尽数褪去,只是和从前一般,平平静静,冷冷淡淡地看着她。
苏织儿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勉强勾起唇角,若无其事般提步进屋去,“你醒啦。”
萧煜没有答话,只晃了晃身后被缚的双手,“给我解开。”
苏织儿忙上前替他松绑,但因昨晚她绑得实在太紧,解了半天,仍是死活解不开那绳结。
她唯恐他心生不快,一时间慌乱地手都在颤。
萧煜扭头看着她发抖的指尖,唇边泛起淡淡的嘲意,“怕了?可后悔嫁给我?”
苏织儿动作微滞,抬眉瞥见男人眼底的凉薄,强扯出一丝笑,“既是嫁给你,便是你的人了,又怎会后悔呢。”
她咬了咬唇,思量半晌,试探着问道:“你……可是生病了?”
见她昂着脑袋一副疑惑好奇又畏畏缩缩的模样,萧煜轻点了下头,“算是吧。”
算是……
听着这模棱两可的回答,苏织儿晓得他大抵不想多说,想了想,又低声问:“那你会经常发病吗?”
见她紧张地屏着呼吸,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萧煜双眸微眯,若是告诉她,他隔三差五便会发病,她会作何反应。
当是会很害怕吧。
他薄唇微张,正欲开口作答,然余光瞥见苏织儿不安攥着衣角的手,临到嘴边的话却又变了。
“偶尔如此,倒也算不上频繁……”
听得此言,苏织儿这才放下心来。
幸好只是偶尔,若真是三天两头发病,她可实在是受不了。
或是心下松了松,手上这难解的绳结竟也顺利解了开来,苏织儿莞尔一笑,将身子前倾,略略靠近了萧煜一些,柔声问:“夫君,你早食想吃些什么,我给你做。”
夫君?
见萧煜蹙眉看着自己,苏织儿含笑解释:“我俩既已是夫妻,叫周大哥多少显得生疏了,夫君反是更好些。”
她顿了顿,又小心翼翼道:“若是你不喜欢,我可以改换旁的称呼……”
“不必了,随你吧。”
不过一个称呼罢了,虽是不习惯,但萧煜并不在意。
“那夫君想吃些什么?”苏织儿又问。
“都行。”萧煜淡声答。
都行算个什么回答,还不若不答。
苏织儿忍不住在心下嘀咕,但面上还是乖乖巧巧笑着颔首,旋即打起草帘子出了内间。
萧煜坐在炕上,转了转被绑了一夜,有些酸痛发麻的手腕,看着上头因绑得太紧而勒出来的红痕,想起苏织儿方才迎合讨好他的模样,不禁冷笑了一下。
他明白,她之所以这般殷勤,大抵是因昨晚的事对他心生畏惧,生怕他哪天毒发失去理智要了她的性命。
就是不知,等她发现他对她的威胁其实没那么大的时候,还会不会继续对他保持这般态度,持之以恒地装下去。
灶房内,苏织儿也不知做什么早食好,随手翻开角落里的一个小麻袋,瞥见里头还有些面粉,不由得眼前一亮,想着这么好的东西他应当喜欢,便和水揉面,烙了两个香喷喷的野菜饼。
她端着碗入内去,一声“夫君”还未喊出口,却见萧煜复又在炕上躺下了。
她蹑手蹑脚地靠近,便见他双眸紧闭,呼吸平稳,这回应当是真的睡熟了。
绑着手被那病痛折磨了一整夜,想来他眼下已是疲惫不堪,思及昨夜那令她心惊肉跳的一幕,苏织儿断是不敢再惊扰他,随手将碗搁在炕桌上,便掀帘出去了。
然站在灶房门口,她一时竟是有些茫然无措。
在顾家时,似乎打睁开眼到入睡,她都在不停地干活,打水洗衣做饭,捡柴禾劈柴洒扫,常是忙得不可开交,如今没了孟氏在背后骂骂咧咧地催促,甚至没人管她,她竟还有点不习惯。
苏织儿忍不住在心下笑自己是劳碌命,她望着灶房内这副乱糟糟的场景,轻叹了口气,旋即卷起袂口,往角落里凌乱的柴禾堆走去。
萧煜醒来时,看着自窗外透进来的天光,尚且有些辨不出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