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得此言,苏织儿举着汤碗的手微滞,猛然抬起头,“腿伤?”
“是呀。”见苏织儿这般反应,吴夫人微一挑眉,“他没同你说吗?就在那左腿上,口子划得还挺深的,一开始你生死未卜,他都没心思上药,就一直站在门外等我家老爷替你施完针呢……”
苏织儿蹙了蹙眉,脑中依稀闪过一些画面,他背她来时,确实好像摔倒过,想必就是那时,他只顾着牢牢护住她,却不意伤了腿。
他本就瘸了左腿,这会儿左腿受伤,仍是一瘸一拐的,她根本看不出来,若吴夫人不说,恐到最后等他痊愈了,她都还一无所知。
她抓着汤碗的手指不自觉在碗壁上轻轻摩挲起来,双眼盯着汤碗内的黑漆漆的药汁,一双秀眉顿时蹙得更紧了些。
送走医馆内最后一个客人,杏林馆方才闭门关了张,今日来瞧病的格外得多,连午晌都不得空闲,加之这一日苏织儿断断续续一直在睡,故而直到晚间,她才终于见到了萧煜。
他轻手轻脚推门而入,本以为苏织儿还在休息,不想小榻上的人养了一日,精神已然好了许多,听见声响,登时翻身坐了起来。
萧煜愣了一下,方才淡声问道:“可好些了?”
苏织儿只紧抿着唇不说话,似跟谁赌气似的,待萧煜走到跟前,她才忍不住问道:“你腿受伤了?”
萧煜不晓得她是如何得知的,闻言只风轻云淡答:“无事,不过一些小伤。”
苏织儿并不信他的话,她下了榻,强硬地将他按坐在椅子上,蹲下身解开他的膝裤一瞧,便见他左小腿上足有一指长,且的确不浅的伤口。
大抵是叫那小道上尖锐的石子划伤的。
这还叫无事吗!
苏织儿不自觉红了眼眶,抬着脑袋哑声问道:“疼吗?”
萧煜摇头,“不疼。”
见她泪眼朦胧,露出一副愧疚的神色,他慢条斯理地放下膝裤,顿了顿,又道:“真的不疼,先头被狼咬成那样我都不曾喊过疼,这伤对我而言的确算不得什么。”
看着他这无关紧要的态度,好似伤得根本不是他一样,苏织儿心头不由得一阵阵发涩,先前他也这般,说起送她来镇上的事说得那般轻描淡写,可苏织儿全然可以想象,这一路他背着她,会有多辛苦,她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说这感谢的话,末了,只哽咽着道了一句:“夫君,谢谢你救我……”
见她那眼泪顿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滴滴答答地往下坠,萧煜薄唇微抿,少顷,却是轻笑了一下,“谢什么,指不定就是我给你买的汤药或那杏仁酥差点要了你的命,你还谢我?”
苏织儿听他唇角漾着淡淡调侃的笑意,抽了抽鼻子,“那你也不知会发生这样的事儿啊……我觉得大抵不是那吃风寒的汤药,那家药铺的汤药我从前也曾吃过的,并没有什么问题,想来应是那杏仁酥了,毕竟我从未吃过杏仁的……”
提及此事,苏织儿止了哭,尚且挂着眼泪的面上转而浮现出几分担忧,她拧着眉头看向萧煜道:“夫君,你说,我不能吃这杏仁酥,不会往后连旁的好吃的点心都吃不得了吧……”
见她说着说着,陡然哭丧下一张脸,萧煜颇有些忍俊不禁,竟下意识抬手在她鼻尖轻轻刮了刮。
“差点连命都没了,你就这么好吃,还有心情担心这个!”
苏织儿还是头一回见萧煜这般眉眼俱笑的模样,加之他突如其来的亲睨举止,令苏织儿略有些失神,只与他面对面坐着,眼也不眨直勾勾盯着他瞧。
萧煜对上苏织儿那双湿漉漉若蕴着一汪湖水般潋滟的眼眸,心下微动,亦察觉到了自己方才之举的异常,他霎时挪开视线,面上浮现出几分不自在。
一时两人谁也未说话,正当气氛略有些尴尬之时,却听“咚咚”两下敲门声。
萧煜与苏织儿对视一眼,起身开了门。
门外是捏着一只小药罐的吴夫人,她笑盈盈看着屋内两人道:“我看这烛火未灭,便知你们还未睡下,我家老爷让我将这药膏拿来,说你家小娘子身上的红疹恐还会发痒,将这药膏抹了,会褪得更快些。”
说着,将手中的药罐递给萧煜。
“多谢夫人。”苏织儿感激道。
“无妨,抹完药膏,你们也早些歇下。”吴夫人顿了顿,又想起什么,紧接着道,“这背上抹不到的地方,让你家夫君帮个忙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