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人前时, 姜幼微不再有皇后威仪的负担, 仿佛又变成了当初扮成男人京中厮混的“姜风”,说话也不着边际。
沈宴清也不反驳, 这话戳中了他的心事。
姜幼微直起身子以后,挺拔而有气质, 这才以公事公办的语气沉声道:“你今日没有去早朝。”
“她出现了?”
“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姜幼微神思飘远,“你对她这样维护, 竟然半点风声都没有传出来。”
沈宴清垂眸回答:“母后还不是知道了吗?”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姜幼微呵笑,转身审视他,“你在宫中挑小太监,要嘴风紧,还要伺候过妃嫔的。不是为了她是为了谁?”
“母后英明。”这便是变相的默认。
难得他这么快招供,大约想为这件事摊牌。姜幼微打量着他的神情,又问:“她与你同住了多久,你还不做安排?”
沈宴清老实地回答:“她的身份……嫁给我会被人诟病。”
“身份低微?”姜幼微看得很开,“换个身世便是。”
这些沈宴清都想到了,他回答:“她的家人不愿意。”
顾忌这么多,可见真心。姜幼微终于笑了:“你这场婚事倒是棘手。”
这句话表明了同意婚事,沈晏清没想到这么顺利。他惊讶地抬起眼眸,认真地问:“母后不反对么……”
“你要娶妻,自己不会看?”皇后埋怨道,“宫宴不肯来,你那妹妹已经替你传了流言出去,说你心中早已有人选,误打误撞竟给她说对了。母后都没脸再给你挑人,怕人家姑娘心中芥蒂。”
皇后年轻时也并不困于后宅,又被家中宠溺,早就在京城这种礼教之风甚严的地方屡屡突破世俗规矩。
沈宴清特地来此,就是为了和母后说这件事。如果母后不反对,那这场婚事就更加容易。
“你自己决定吧。”姜幼微满不在乎地道,“不过你不可能一辈子藏着她,迟早要带出来见一见。不能太寒酸小家子气,失了皇家体面。”
“儿臣知晓。”青年的语气藏不住欣喜。
连身份都不重要,那就没有什么再能阻碍。至于体面,教一教能过得去就好。
*
宽大的马车之中铺着软软的地毯,马车之中放置着一个镂空莲枝银香炉。香气浅淡清晰,闻着让人愉悦。
白桃偷眼去瞧坐在一旁的青年,对方恰巧也将视线转来,微微勾起唇角。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好消息,眼下比早晨出门时高兴数倍不止。
不过谁知道他是不是憋着坏呢。
白桃收回视线,两个人并未交谈。
少女坐在马车里,百无聊赖地勾着手指。沈宴清看向她,轻声道:“快要到了。”
“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你哥哥和官兵起了争执,因此伤了腿。”
白桃当即坐直了,睁大眼睛问:“怎么回事?”
“白二少爷带人去探京城城防,被人举报到了官府,这是例行调查。”沈宴清的眸子里流露出温和的目光,“事情已经被我压下来,你不用担心。”
探城防?白桃眨了眨眼,不会是为了带她出去吧。
少女当即蹙起眉来,陷入纠结。
沈宴清知道她信了,继续道:“有一点小争执,幸而未伤到筋骨,我让池明给他准备了上好的药膏。”
青年心底稍稍有些触动,为了将这件事合理地解释给她听,就必须把握她的心思,编出合适的谎言。
不怎么光彩,但是他没有别的办法。
“一些必要的流程要走,他们只能先住在这里。”沈宴清又道,“我暂时又需要你,所以今日看完他还是要随我回府。”
白桃扭过头去,小声道:“知道了。”
沈宴清扬了一下唇角。
最后一缕落日从檐角消失,马车驶入小宅院之中。
马车一停,白桃便要起身,就听身旁的人抢先开口道:“让他们先退下吧。”
白桃起身停住,回身看向沈宴清,哪知道对方才抬起头与她对视,像是疑惑她为什么停下。她这才知道,方才那句话不是对她说的。
只是这么一失神,白桃再起来便“嘭”地一声,身体往后砸去。
青年眼疾手快地将她接了个满怀,还听见她揉着脑袋呜呜地说疼。
沈宴清:“……”
他伸手摸到了头上立时起的小疙瘩,给她揉了揉,无奈地道:“还疼吗?”
少时登时一僵,沈宴清的手掌便很快空了。
她转身一语不发地撩开车帘,下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