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前的少年微顿,面容在夜色之中模糊不清。
……
明奴察觉到身后有一道若隐若现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盯得他略微不适,他扭头便会对上一双凤眸。
一众士兵见他带了谁前来,脸色个个五彩缤纷,表情十分精彩。
“祭司大人带这小阎王过来做什么……莫不是前来索我们的命的?”
“莫不是让他前来帮忙……我可不敢喝他碰过的药材。”
“祭司大人心地善良,定是被这小阎王给骗了。”
几名士兵在低声地议论,这小阎王原先一副野孩子模样,现今换上了金锁绯衣,加上容貌生的又好,当真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模样。
被议论的少年坐在断腿的士兵旁边,安安静静地没有言语,学着明奴的步骤解开了那些纱布,露出来已经腐烂的腐肉。
士兵已经吓得脸都白了,一动也不打道:“你不要乱来……一会让祭司大人帮我,你还是回去吧。”
鹤动作略微停顿,他的视线掠过前方的男子。男子半边容貌毁了,另外半边清艳貌美,那双眼温温柔柔,略微垂着眼时显出几分神圣的悲悯。
“我来帮你。”鹤难得开了一句口,他扫了眼一旁的工具,拿起了祛除腐肉的刀子,点燃了蜡烛。
士兵没来得及叫出声,他的嘴巴被填上了布,只见容貌艳丽的少年漂亮的眼珠目不转睛地盯着烛光,刀子在上面略微炙烤。
他立即白了脸色,身体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眼前这少年多大……反正是十几岁出头的年纪,刀子在他面前折射出冰冷的光,对方拿刀的手法似乎很稳。
不知道平日里都用刀做些什么。
在刀子落下的那一瞬间,他随即闭上了眼,剧烈的灼烧一般的疼痛传来,缓缓地在他身侧蔓延。
士兵额头上冒出大滴的冷汗,片刻之后疼痛消失,他缓缓地睁开眼,看到了少年手上的血,腿上的那部分腐肉已经消失了。
伤腿被包扎好,似乎没有那么疼了。
士兵意识到了什么,自己的腿还在,方才眼前的少年似乎确实帮了他,他话音抵在嘴边,那声谢谢怎么也说不出口。
对方似乎并不介意,而是扭过头来,仿佛随口一问:“族中可有唤作裴仪的青年?”
“裴仪?”
明奴在伤兵营忙碌了数十天,这一段时间鹤一直陪同着他,在他身旁忙来忙去,几乎随叫随到。
原先还有两名族中的少女前来帮他,明奴忙昏了头,待他闲下来时便发现身边只剩下鹤,那两名少女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再也没见过了。
他随口问了一句,士兵对他道:“祭司大人说的是她们二人?她们二人前几日生了病,索性没什么大碍,如今在家中休息。”
明奴稍稍放下心,随即担心兴许是染上了瘟疫,他说:“明日给她们送一些药材……让她们在睡前服下,每日一次。”
“属下知晓了。”
这么一段时间,鹤虽然不爱说话,在伤兵营里照顾士兵一众士兵有目共睹,对他的评价也逐渐有所改观。
士兵一向信奉忠诚,一旦改观之后,对鹤便颇为认可,此事落入了穆容耳中,穆容传了明奴过去。
“我去去便回。”明奴说。
他注意到身后的少年目光落在他身上,近来少年确实表现不错。
明奴心里的那些怪异情绪消散干净,他走上前,手掌放在了鹤的脑袋上。
鹤那双凤眸闪烁不定,平日里并不喜欢被摸头,如今却在他手下老老实实地没有乱动。
“你在这里守着,乖一些。”明奴说。
踏入营帐之中,穆容在帐中点了烛光,照亮一片亮堂堂的书桌,见到他,穆容对他道:“明奴,来。”
他在穆容对面坐下,穆容桌上放置的有仙灵盛产的热奶酒。他们仙灵有一处盛池,那里流淌而出的据说是九天之露,经过艾叶与秋茶一煮,会变成味道鲜美的热奶酒。
穆容为他倒了一杯热奶酒,静静地对他道:“今日寻你过来,是想找你聊一聊。”
“我听闻,他……鹤近来在伤兵营表现不错,许多士兵向我说了他的好话。此子做事严谨,聪明又擅长操控人心。”
热腾腾的酒液模糊了明奴的面颊,族中每一位的情况,穆容几乎了如指掌。
按照穆容的形容,明奴回忆起来,鹤确实聪明,且学习能力十分了得,操控人心……他想起那些原先躁动如今安然的士兵,他未曾做反驳。
这类人似乎天生是话本里的主角,想做什么事总会很容易便能做成。
明奴斟酌道:“族长可是在担心他……我会引他向善向良,不会让他有异心。”
“算也不算,”穆容说,“有一事……我原先未曾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