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朱桓唇角朝下压,意味深长道:“宁王眼下百般拖延,难道是改了主意?宁王还是信守承诺的好,别对不起亡人。”
听见北境余孽,晏衡的浓眉拢了拢,萧凤卿去国公府坦白的那夜,就说了这一茬。
当时他还对萧凤卿万分感激,时过境迁,如今的他却已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萧凤卿口口声声会善待晏凌,结果……
他从桂嬷嬷母女口中得知晏凌殒身澜江只怕是被萧凤卿所害,对萧凤卿不能说是不怨恨的,但萧凤卿毕竟是萧胤唯一的血脉,倘若萧凤卿真被朱桓逼到绝境……
他帮不帮?
晏衡陷入了两难。
再听朱桓提到亡人,晏衡的心都凉了一大截。
所谓的亡人,是晏凌。
萧凤卿的唇畔冷弧点点,眼中幽光闪动,他逆光站着,根本看不清表情,忽而淡淡道:“督主真认为晋王是那个合情合理替太子操持皇祭的人?”
朱桓理所当然地扬眉,一心只想快点举办皇祭,无视面露抗拒的晋王:“这是不争的事实。”
耳畔,蓦然传来太子古怪的冷笑声:“朱督主日理万机还要替父皇筛选能‘合情合理’操持国家大事的人,真真儿辛苦了,不如孤放你几天假?”
众人循声一看,太子雄赳赳气昂昂地从偏殿迈出来,金光闪闪的衮服让他整个人尤其灼眼,与建文帝五分相似的眉眼泛着阴鸷。
侯钧山也匆匆回到了朱桓身边复命。
萧凤卿眼睛一亮,欣喜道:“太子来了!吉时还没过,来得正好!”
第281章 啧,成灰了
太子丢了个表扬的眼色给萧凤卿,随后不悦地扫向面色僵硬的朱桓:“朱督主,父皇没收回你东厂代为批红的权力,那是给你面子。总归你这些年服侍了父皇那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奴才就是奴才,你要时刻谨记自己的本分。”
朱桓对太子的训斥不以为然,他面色微沉,直视着太子:“今日皇祭,太子何故姗姗来迟?”
太子早料到朱桓有此一问,他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孤来时路遇一对母子卖身葬夫,他们实在太过可怜,孤于心不忍,亲自盯着侍卫好生安置了他们,所以耽搁了,朱督主若不相信,问问你派去的侯钧山就知道了。”
这话一出口,萧凤卿抚掌,抢先称赞道:“太子仁善,实乃大楚之福,萧家的列祖列宗也要赞一声太子厚德博爱。”
有萧凤卿打头,太子党连忙三言两语地大肆赞颂起来,不管太子来迟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他们都没必要深究。
朱桓看了眼侯钧山,侯钧山暗暗点头。
“既然太子来了,那我们赶快步入正题吧。”朱桓仍是高高在上的姿态,他晲了萧凤卿一眼:“宁王还要为大楚尽忠呢,咱们就别耽误他了,早日处置了北境余孽,微臣也好早日向皇上交代。”
太子不满朱桓的态度,冷然出声:“朱督主还是认不清自己的位置,如今孤负监国重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请督主收起你那副颐指气使的嘴脸,孤该做什么,不用你来教。”
“督主有时间摆架子,多想一想你和皇后那档子不清不楚的事该如何收场,御医可说了,父皇不日就会清醒。”太子神色平静,语气绞着轻鄙兴味:“皇后依仗督主多年,督主可得想出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别同时伤了父皇跟皇后的心。”
说完,太子也懒得去看神情陡然变得阴冷的朱桓,径自吩咐司乐准备祭典。
太子的话犹如巨石砸进深海激起无数浪花。
众臣面面相觑,对太子刚才提到建文帝马上会苏醒的消息将信将疑,是以越发恭敬。
萧凤卿面无波澜,不疾不徐地在蒲团上跪好。
晏云裳想在今天假死以便他日东山再起?
想得美。
他会在今日彻彻底底把晏云裳变成大楚的历史,而且是钉在耻辱柱上谁都救不下来那种。
大典进行得庄严而肃穆,每个步骤有条不紊。
太子虽然迟到了,但对祭典也的确用了心,无论多繁杂,他都没出错,一定程度消减了大臣方才久等未果的怨气。
午时两刻过半,太子将一根婴儿小臂粗的香插进了祭祀专用的铜炉。
没成想,还没放手,那香就拦腰折断了,火苗迅速熄灭。
见状,太子狠狠一愣,目光变幻莫测,台阶下的朝臣也瞠目结舌,紧接着,就是不可名状的恐慌无措。
皇祭的香断了、灭了,这可不是好兆头!
这是萧家祖先在表达对后人的责怪,也是老天爷不愿意护佑大楚!
须臾,明明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集聚了大片大片厚重的阴云,简直要压迫到人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