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的守兵依旧在兢兢业业地站岗巡视。
忽然,有守兵指着远方讶然道:“你们快看!”
头领循着他的视线望去,也愣住了。
夜色如墨,有一行轻骑顶风冒雪朝城楼疾驰,钉过铁掌的马蹄在雪地中踏出哒哒的声音,在静谧的夜幕下格外清晰。
那队人马转瞬即至,顷刻就抵达到城墙下。
头领警觉地盯着当先一人:“来者何人?”
城门已然关闭,此时是宵禁,城内的人出不去,城外的人也进不来。
闻声,为首者摘下风帽,露出一张风华绝代的脸,含笑道:“本王远道而归,还请各位兄弟行个方便通融一下,让本王顺利进城。”
灯火明亮,漫天雪花在灯影中翻飞似蝶。
头领倾身,借着灯光看清那张熟悉的脸,立时大吃一惊:“宁王?”
话落,他又紧忙否认了自己的判断:“不,你不是宁王!宁王早就身殒潭州,他的棺椁黄昏时分才运回骊京,你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还敢冒充皇亲国戚,不想活了吗?”
萧凤卿耐心不多,带笑的面容倏然多了几分肃杀:“本王有皇上御赐的金令为证!尔等快速速开门,本王有紧急要务向皇上通禀,若有贻误,你们可担不起!”
头领狐疑的眸光扫过萧凤卿身后的人,依然不相信他:“城门岂能轻易打开?你如果真是假冒了宁王的蟊贼,我放你们进城,到时侯有什么差池,我同样担不起!”
萧凤卿眼神转冷。
花腰催马上前:“王爷,该怎么办?”
这一路忙着应对各种追杀围堵,不然的话,他们白日就能到达骊京的,披星戴月地赶路,不成想,终究是晚了一步。
萧凤卿深邃的桃花眼墨色涌动,杀机毕现。
“等不了了,本王先行一步,你们随后就来。”
白枫一怔:“擅闯城门,这罪名不小。”
萧凤卿冷笑:“本王莫须有的罪状还少吗?送上门的把柄,晏云裳她求之不得,本王成全她又有何妨?”
说完,萧凤卿猛然踏过马背往城楼飞跃而去。
守兵们见状如临大敌,纷纷摆阵防范。
萧凤卿根本没落地,足尖点过他们戴着头盔的脑袋,犹如展翅的大鹏扑向了夜空,披风于众人眼前划过一道弧影,转眼便消失不见。
“哐当”一声,好似有什么东西被萧凤卿掷下。
面面相觑的守兵被萧凤卿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架势震撼到,好半天才回过神。
头领拾起那块滚落到墙根的金令,仔细观摩一番后,他连声嚷道:“快!快派人去东厂找朱督主,宁王……宁王他真的回来了!”
……
这兵荒马乱的一夜,寒风刺骨,白雪纷飞。
有人在阴森的诏狱与恶鬼对峙,有人在九重宫阙华贵珠帘后睥睨苍生,有人在金碧辉煌的王府醉生梦死,也有人千里奔驰只为一人。
几家欢喜几家愁,又一年就要临近收尾,骊京歌舞升平的表象下,鲜少人能洞穿大路朝天之后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巨变。
晋王府内,靡靡乐曲绵延不绝。
高台上,身穿戏服的二九佳人活色生香,眉眼纯娆,婉转灵动,丝竹檀板之声声声入耳,一曲《长生殿》在园中余音绕梁。
“升平早奏,韶华好,行乐何妨。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
少女将杨贵妃演绎得极好,把属于杨贵妃的娇媚表现得恰到好处,含而不露,分寸有致。
晋王眯眼凝视少女几息,神思有瞬间的恍惚,他突然放下了酒樽,起身,大步走向戏台。
奏乐的人不明所以,正准备停下,晋王挥挥手,示意他们接着演奏,又叫走了扮演唐玄宗的男戏子,对于这一插曲,少女浑然不觉,柳腰款摆,兀自唱得投入忘情。
“情双好,情双好,纵百岁犹嫌少。怎说到,怎说到,平白地分开了。总朕错,总朕错,请莫恼,请莫恼……”
清醇流畅的男声唱腔极其自如地融进了娇嗔活泼的女音中,似是与生一体,毫不违和。
方含嫣微微一愣,随即弯眉一笑,眼波流转。
她水袖轻搭,同晋王饰演的唐明皇配合默契,两人眉目传情,端的是情意绵绵,而晋王与她首次同台搭戏,亦是被她的才华一再折服。
远观,台上的这一对男女犹如金童玉女,举手投足都和谐的无以言表。
旁人都禁不住对他们频生赞叹向往,当事人更是不必多言,曲毕,方含嫣已是颊飞芙色。
晋王打量方含嫣几眼,眼底噙着不加掩饰的笑:“玉娇奴?果然是人如其名,本王很久都没听到过这么好听的《长生殿》了。”
方含嫣浅笑:“王爷言重了,小女愧不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