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妤脸色稍霁:“妾身是为瑶瑶的婚事。”
晏衡锁眉:“瑶瑶松口了?”
那晚,晏瑶当众向沈之沛告白,结果却遭受了拒绝,后来她又在宫门口壮志雄心地宣誓自己非得让沈之沛主动求娶她。
这一茬在骊京的上流贵族圈闹出了不小的笑话,不少闺秀与诰命都对此口口相传,慕容妤深觉面上无光,最近连门都不出了。
慕容妤勒令晏瑶在家闭门思过,还要她收起对沈之沛想入非非的小心思。
晏瑶把阳奉阴违的特长发挥得淋漓尽致,这头答应慕容妤,那头又跑去靖远侯府蹲守,逮着沈之沛就化身了小尾巴,他甩都甩不掉。
慕容妤想起晏瑶近日的荒唐闹剧就头疼:“她还是坚持要嫁给沈之沛,不过强扭的瓜不甜,妾身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过得幸福。最近妾身把骊京的青年才俊筛了一遍,选了几个适合瑶瑶的,此次特地来寻老爷商量,你若觉得没问题,妾身改日就去同他们的母亲会面。”
晏衡沉吟须臾,摇了摇头:“儿女的婚姻大事咱们做父母的只能给点参考意见,还是尊重瑶瑶自己的意愿吧,她性子犟,我们非得给她定亲,我怕最终适得其反。”
慕容妤不赞同:“她的意愿就是嫁给沈之沛,但人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了不愿意,她又何苦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省得到时候,旁人说我们国公府的女儿不值钱,妾身才不舍得瑶瑶受这乌七八糟的气。”
晏衡仍是不同意:“瑶瑶还小,此事不急。”
“那什么事才箭在弦上?”慕容妤冷笑:“老爷,妾身心里门儿清,你眼下正想着怎么把晏凌救出来,瑶瑶的事,你当然没精力管。”
“简直不可理喻!”晏衡责备道:“瑶瑶根本没及笄,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她既然心有所属,你当娘的何必逼她太过?”
“妾身逼她?”慕容妤笑意微凉:“妾身只是不希望她走妾身的老路,嫁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夫君,作为女子,这是最大的不幸!”
晏衡按捺自己的怒火:“在瑶瑶没同意之前,我不会点头,你别做那些无用功了。”
“既如此,妾身就不打扰老爷了。”慕容妤起身,唇边勾起一丝讥笑:“但愿老爷能早日救出晏凌,卫国公府世代忠良,还从没谁进过东厂,自打晏凌回了国公府,大大小小的麻烦就没消停过,老爷确实该多花点心思在她身上。”
“越说越离谱了,”晏衡冷声:“倘若阿凌是你女儿,你还能这么不痛不痒?”
慕容妤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眸子一转,嘲讽:“她若真能是妾身的女儿,诸天神佛妾身必将一一叩拜,别说为了她像老爷这般寝食难安,哪怕要妾身把命舍给她,妾身都绝无二话。”
说完,慕容妤拂袖而去。
而此刻的慕容妤没有料到,她真的有那么一日。
到了那一日,她甚至觉得哪怕舍了自己的命,都不够。
她亏欠晏凌的,何止一条命。
……
东厂,诏狱。
“滴答,滴答……”
血滴的声音从对面的牢房不间断地清晰传来,在黑暗阴森的空间中尤其明显。
晏凌斜靠着潮湿的墙壁上,呼吸均匀,一动不动。
她被关进东厂已经好几天了。
外人猜测她在诏狱里肯定受尽折磨,就连她自己当初走进东厂时都笃定自己肯定要受一番皮肉之苦,然而事实并非这样,这些天,她不仅没有受刑,反而得到了相当不错的待遇。
她所在的牢房是独立的,只她一人,有被褥炭火,她吃的饭食都比起其他犯人远远要好。
入了东厂这么久,别说用刑拷问,即便是常规的问话都不曾有过。
她就像是被人给遗忘了,若非周遭血迹斑斑的刑具还有那一声声凄惨的呻吟,她差点还以为自己仍旧被宗人寺所关押。
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
但是晏凌很明白,此种平静往往预兆着狂暴的风雨即将朝她席卷而来。
她虽然没受刑,可她日夜都在看着别的犯人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在正对着她的那间囚牢,每天都有大量的犯人因严刑拷打而横死,番子们似乎就是在故意做给她看,十八套刑罚在那些人的身上轮番施加,囚牢的地面从未干涸过,那股刺鼻的腥味让晏凌闻之欲呕,犯人们撕心裂肺的惨嚎仿佛一场剧烈的沙尘暴自四面八方淹没了她。
晏凌从最初的淡然到后来的忐忑再到而今的惶惑,她觉得自己变作了一只惊弓之鸟。
大概,这便是朱桓的目的。
他了解她的性格,知道她是一块啃不下来的硬骨头,所以试图从心理这一关击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