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笑容和蔼的花甲老者被几个高瘦的难民团团围住,就像苍鹰爪下年迈的老山羊。
那一头,即便女人拼命保护孩子,孩子终是被大汉夺到了他手里,婴儿啼哭渐弱,瞧着是不行了。
女人犹如濒死的母兽看到幼崽即将被猎人捕食,她凄叫,奋不顾身朝大汉的脖颈掐去。
大汉狞笑一声,蒲扇一般的大手扯住女人的胳膊,双目散发着嗜血红光:“你自寻死路那就怪不得老子了!”
熟料,手刚碰上女人的肘关节,冷风倏忽自耳侧袭来,一道银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在腕口。
血色飞溅,大汉吃痛地捂住自己手腕,满面惧色地看向右侧。
萧凤卿在他惶然的视线中慢慢地站起身,长身玉立,眸色森锐。
那双阒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大汉,使他遍体生寒,愣在了原地。
趁着这来之不易的空当,女人飞快地夺回了自己的孩子,也不顾外面的大雨,一头扎进了雨幕慌慌而逃。
大汉发觉自己此前对萧凤卿毫无印象,只晓得他是灾民之一,可眼下被这么一双深黑不见底的眸子冷睇着,他竟不自觉的心尖发抖,连适才那股择人而噬的凶蛮都不见了踪影。
发生了这出其不意的变故,乱哄哄的场面瞬时陷入死寂。
“你……”身形粗魁的大汉硬着头皮吞下一口唾沫,色厉内荏地警告萧凤卿:“你想帮那女人出头?老子可不怕你这三脚猫的功夫,惹急了老子,老子连你一块儿宰!”
此言一出,跟着大汉的灾民立时把充满贪欲的目光投向萧凤卿,发现他容貌普通,可身量极其修长,体魄也精壮,要是当做腹中餐,起码能饱一天。
念头闪过,难民们摩拳擦掌地围堵上来。
见状,白枫紧忙护在了萧凤卿身前。
萧凤卿不屑地冷哼,推开白枫,抬步走到大汉面前。
他轻飘飘的一眼扫过去,那些争先恐后聚过来的灾民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萧凤卿定睛瞥向大汉,舌头玩味地舔过牙齿,挑唇一笑:“这位大哥的癖好很特别。”
大汉紧张的情绪因萧凤卿的揶揄而平缓,粗嘎地笑道:“带你一个?”
说完,他给身后的一矮个子使了眼色。
矮个子会意,立即把背上背着的大锅子放下来。
众人凝眸细看,看清里面的东西,人群立时爆发了一波波倒抽凉气的声音。
萧凤卿的眸光更冷了,他抑住汹涌杀意,似笑非笑地靠近大汉,眨眨眼:“该死!”
言罢,大汉只觉肃杀的寒气扑面,一柄柔软的银剑似灵蛇破洞而出,刹那便撕裂了他的肚子……
“啊——”众人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的尖叫,被这一幕骇得魂不附体。
萧凤卿淡然自若地擦拭着软剑,漫不经心瞟向以大汉为首的灾民。
矮个子被萧凤卿震慑得面无人色,颤声道:“少侠饶命!少侠饶命!我们也不想人吃人,实在是没办法了……这年月,谁不想活着?谁都不甘心自己被饿死或者死后被野狗吃!我们不吃他们,他们也会吃我们,我们只是为了活下去啊!”
萧凤卿清黑锐利的眸子迸发冷光,周身气息陡然凛冽不可言,他寒声道:“你们想活着,别人就不想活着吗?残食同类,这种丧尽天良的事纵使是畜生都很难做得出来,亏你们生了人的皮囊,干的事情却比畜生还不如!我若再留着你们,还不知世上要多出多少冤魂!”
矮个子感受到了萧凤卿不再压抑的杀气,他擦擦额上的冷汗,梗着脖子反驳萧凤卿:“连知府、知县都管不了我们,你有什么资格对我们喊打喊杀?”
说完,矮个子忍住自己灭顶的惊惧,转身对后面的同伴吼道:“杀了他,替老大报仇!”
那群灾民本就是亡命之徒,眼见大汉死得那么惨,自己也讨不了好果子,干脆孤注一掷地操着棍棒冲向萧凤卿,萧凤卿冷蔑地笑笑,手起剑落,几道银色的光影撩过,那十来人便悉数倒地不起,而他,连身影都没闪避过,依旧静立原地。
矮个子还有最后一口气没咽下,萧凤卿闲庭信步地踱到他身前,淡声道:“我凭何杀你们?因为……”他笑得明朗清澈:“我是比阎王还可怕的人。”
此时已至破晓,秋雨初停,一线微弱的天光从云层间泄漏。
花甲老人在最初的畏惧之后,终于意识到萧凤卿是一个好人,他领着险些遇害的灾民踉踉跄跄地来到萧凤卿身边致谢:“老朽多谢少侠的救命之恩,请少侠受老朽一拜!”
“老伯伯快别多礼,此去粤州山高水远,路途上只怕还有许多艰险,你们万望小心。”萧凤卿稳稳托起了老汉的身体,想了想,又叮嘱道:“此刻赶路虽然多有不便,却能避过一些危险,我看你们还是尽早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