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们王爷小时候粉雕玉琢、天资聪颖,人见人爱,没想到莹嫔那毒妇居然也能下得了手。”白枫越说越愤慨:“本来淑妃娘娘要给王爷讨个说法,谁知晏皇后却出来帮莹嫔撑腰,皇上对晏皇后言听计从,这件事就息事宁人了。”
自那以后,大多数人都知悉了萧凤卿对杏仁过敏的秘密,没有人再敢给他杏仁吃。
后来随着他长大,他不欲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宴席上从不碰杏仁,也从不主动说自己吃不了杏仁。
难怪那次在寻芳馆,萧凤卿连杏仁酥的边儿都不挨,也没告知张知府自己不能食用杏仁。
晏凌端坐在太师椅上,阳光从琉璃窗倾泻她满身,她却觉得周遭有凉意萦绕。
萧凤卿的话言犹在耳。
——“既然是阿凌要我吃,就算是砒霜,我也得吃下去。”
她一直以为那只是萧凤卿的戏言。
哪怕明知萧凤卿或许对她又用了苦肉计,她还是没办法若无其事。
只要一想到萧凤卿可能死在她手上,她就忍不住胆寒,心仿佛被钢丝绳勒出了血。
白枫瞥了眼晏凌坐立不安的模样:“王妃,您若没有其他事要问,属下先告退了。”
晏凌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白枫又看了晏凌一眼,稳步退了出去。
刚出了明曦堂,白枫迎面碰上赤鹄。
赤鹄往白枫身后扫了眼,嘴里咬着一根狗尾巴草:“王爷交代的话你都说了?”
白枫颔首:“如王爷所料,王妃老心疼了。”
萧凤卿早就嘱咐过白枫,倘若哪天他吃杏仁昏倒了,白枫便将他儿时被杏仁所害的经历一五一十说出来,可以夸张,但不能低调。
至于莹嫔的结局,一笔带过即可。
“王爷这城府……”赤鹄啧啧感叹:“王妃遇到王爷,真心是倒了大霉。”
白枫也唏嘘道:“那莹嫔娘娘早被王爷用弹弓设计毁容失宠了,到冷宫没几年就成了水鬼,王爷做这些事的时候还不满十岁。”
说完,两个人对视一眼,皆摇了摇头。
……
晏凌折返明曦堂内室时,府医已经开好了药。
萧凤卿的病情较为严重,府医早晨就来看过一回,晏凌眼见他始终没醒,遂又叫来府医。
“王妃,”府医起身行礼:“王爷并无大碍了,过一会儿就能醒来,不过日后千万不能再碰杏仁,万一治疗不及时,后果很严重。”
晏凌缓步走到床榻边,垂眸注视着满脸红斑的萧凤卿,轻声道:“多谢了。”
绿荞领着府医出门。
晏凌顺势在榻边的小杌子上落座。
府医声称萧凤卿很快便能苏醒,但晏凌还是在榻边等了一整天,连午膳都没用太多。
桂嬷嬷面露担忧:“王妃,您现在这么着急也无济于事,王爷醒来要是知道您如此难过,肯定会心疼的。”
晏凌摇摇头:“我没事,你把饭菜撤了吧,我一想到自己只差一点点就得给他抵命,哪儿还有胃口吃饭?自由诚可贵,生命价更高,我虽并不认为自己的命比他的廉价,可谁让人家是皇子呢,我这回算被他坑惨了。”
桂嬷嬷啼笑皆非:“你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萧凤卿仍旧昏睡着,露在衣裳外的肌肤布满星星点点的红疙瘩,摸上去凹凸不平。
昳丽无双的男人,因这一发不可收拾的过敏反应,变得比猪头还叫人不忍直视。
晏凌想象了片霎萧凤卿醒来后不敢照镜子的情景,凤眼立刻弯成月牙儿,嘴角挑着笑。
可是,那笑意在定格于萧凤卿右手的时候,忽然之间渐淡,又慢慢敛了。
萧凤卿受伤的右手腕并未包扎,只是草草地涂了伤药,他早上沐过身,伤口被浸泡得发白,瞧着挺可怖的。
这人……
他并非是不愿意包扎,只是在等她做这件事。
晏凌的睫毛轻眨,目光明灭不定,樱唇淡淡地抿着,半晌,她低低叹了口气。
语气轻若不闻,近乎认命。
“萧凤卿,你总有办法令我对你心软。”
言罢,晏凌找来了医药箱。
她替萧凤卿重新清理了伤口,细心抹好伤药,尔后用纱布一圈圈把他的手腕缠上。
眸光倏忽一闪,晏凌的手顺着萧凤卿的腕部缓慢地朝前滑,最终顿在了他的右上臂,触手是一个凹下去的肉洞,非常不平坦。
这是萧凤卿上次刮骨留下的伤痕。
虽然新肉长了出来,这肉洞却会陪伴他一生。
那夜,惊心动魄的每一幕依然历历在目,像在她心底生了根,发出的嫩芽肆意滋长,连成了一片葳蕤花海。
怎么就喜欢上这样一个人了?
好像她是被动地遭了他的算计,又好像是她心甘情愿地掉进了他挖的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