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凌淡然颔首,脚跟一旋的同时,对面雅间却忽然响起一个气急败坏的熟悉男声:
“萧凤卿,你是不是出老千了?”
晏凌立时顿住。
……
萧凤卿今晚来如意坊是为找沈之沛商议胶州军营的事,他如今被东厂盯得紧,堂而皇之去靖远侯府太惹眼,只能与沈之沛密谈。
谈完事,本来是打算要走的,结果碰到了崔烨跟段佐,崔烨非得拉着萧凤卿打牌九。
萧凤卿心想反正时间还早,晏凌也并非离了他不行的性子,况且他们几个确实很久没聚过,所以就留了下来。
崔烨嫌人少不够热闹,大手一挥,豪迈地叫来四个如花似玉的花娘作陪,中途又把离霜请了过来,一屋子莺莺燕燕,调笑声此起彼伏。
萧凤卿大马金刀地坐在了上首洗牌,黑亮的牌九将他白皙修长的手指衬得似竹节一般,崔烨老友地勾住他肩膀,笑道:“平常我们推牌九都是四缺一,今儿总算碰到宁王兄了。”
崔烨绘声绘色地讲述:“自从你成亲以后,我们无论去到哪座花楼,都遇不上你的身影,那些娇滴滴的姑娘们见着我便问宁王为何最近不光顾她们,我只好把你为了爱妻守身如玉的噩耗告诉她们,她们听了芳心碎一地。”
萧凤卿笑睨着崔烨:“我若是不去寻花问柳,不恰好如了你的意?有我挡着你前面,花娘们眼中还能看得到你吗?”
话落,服侍他们的花娘不约而同笑出声。
边上的沈之沛玩味地瞥过萧凤卿,打趣:“你们有所不知,而今在我表弟的心里眼里,天下粉黛都不及一个晏凌。”
萧凤卿身侧的花娘闭月羞花,丰腴不失玲珑,身穿杏色抹胸镂花襦裙,外披朱红色的轻纱褙子,她含羞带怯地瞟着萧凤卿,试探道:“久闻宁王妃秀外慧中的大名,宁王妃她当真有那么厉害?雪烟都想亲眼见见了。”
萧凤卿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眸底含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言简意赅:“极其厉害。”
听旁人提及晏凌,萧凤卿并无不快,眸中泛起一丝比春湖涟漪还柔和的波纹,雪烟微讶,禁不住对素未谋面的晏凌越发好奇。
崔烨一边叠着牌九一边高谈阔论:“雪烟有所不知,这‘厉害’分为两种。”
雪烟明眸善睐,眼波流转:“愿闻其详。”
“一种就是字面意思,宁王妃文武双全、冰雪聪明,这是世人眼中的厉害,至于另一种嘛……”崔烨笑得春风荡漾,递了个耐人寻味的眼色给萧凤卿:“那就不可说了,至少不能当着我们这些外男的面说,得人家小两口关起门才能掰扯掰扯。”
在座的差不多皆风月老手,对于崔烨的话中深意自是心领神会,兴味地交换着眼神,投向萧凤卿的目光满载揶揄。
鬼使神差的,萧凤卿竟觉得无端脸热。
他自己也不是不开荤腔的,以前在花楼勾栏左右逢源,不管多羞耻的言语都能面不改色地信手拈来。
可如今被调侃的人换成了晏凌,即便是男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笑话,并没恶意,萧凤卿还是不能接受,更何况,夫妻房事是极私密的事,就这么被拎出来开玩笑,他对此是拒绝的。
萧凤卿凉凉地望着崔烨,突然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他本就气度清绝,人如沉玉,这一笑,除了离霜,其他花娘都看傻了。
“老崔,咱们许久都没玩牌九了,不如想个刺激点的规则?”
崔烨不以为意:“什么规则。”
萧凤卿偏头,薄唇轻启:“输的人,一盘就脱一件衣服,赢的人,一局得百两银票。”
此言一出,雅间的气氛顿时沸腾。
花娘们面面相觑,都不出意外地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激动与狂喜,她们是负责陪客的,客人赢了钱,给的打赏也多。
沈之沛诧异地抬眼瞥向萧凤卿,触及萧凤卿唇畔的笑意,他便立刻懂了萧凤卿的意图。
萧凤卿的牌九打得有多好,他是知道的。
平时萧凤卿打着玩,都会藏拙,崔烨就误以为自己的牌九技术是他们这群人里最好的。
再回想崔烨方才的话,沈之沛不觉哑然失笑。
萧凤卿是故意在整崔烨。
段佐暂时没发表意见,他牌九打得不好,萧凤卿抬眼睇着他:“段世子来一个?”
不等段佐说话,崔烨就抢着开口:“这有什么好问的?男子汉难道连这个都玩不起吗?”
段佐无语地白崔烨一眼:“既然你这财神爷都发话了,那我肯定舍命陪君子。”
崔烨是不折不扣的财迷,根本没意识到这是萧凤卿刻意针对他设的游戏,当即就雄赳赳气昂昂地一拍桌面,其声仿若能气吞山河:“好,就这么愉快地说定了,你们到时候输了可别后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