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大步离开了未央宫,再未回头。
此时的他们,谁也没有料想到,这次真的就是他们母子这一生的最后一次见面。
待睿王高大的身形消失在华贵的帷幔以后,适才还冷酷凉薄的晏皇后,陡然倾身把案几上的茶具全都拂落,压抑了一早上的怒气都在此刻尽数迸发。
“好一个萧凤卿!好一个萧宜修!本宫当年一念之差,没想到居然给自己留下这么大的后患!本宫真是后悔没有斩草除根!”
晏皇后清早就得知了双庆楼的戏文,当她打算派人扼制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朱桓的神色也是一片晦暗,他抬眼环顾四面,卉珍立刻带着宫人碎步退了出去。
再一侧眸,等他看清晏皇后的手之后立时眼神一紧,他从袖袋掏出一块手帕疾步跑到晏皇后身侧,手忙脚乱地裹住了她被甲套划伤的柔夷。
“滚!”晏皇后挥手一巴掌甩了过去。
朱桓的脸被打得偏向一侧,温雅的面容清晰地拓下一条血痕,看着触目惊心。
他缓缓偏头,定睛注视着气急败坏的晏皇后,深暗的眸光明明灭灭,须臾,他猛然大步近前,不容拒绝地扣住了晏皇后的手。
晏皇后火冒三丈,仪态全无地挣扎起来:“滚!本宫嫌你脏!你装了三十多年不男不女的太监,本宫看到你这张脸就作呕!”
晏皇后生性高傲,鲜少近乎泼妇地去谩骂一个人,此一时彼一时,她的身心都异常抗拒朱桓的靠近,只要闻到他的气息,她就受不了。
朱桓对晏皇后的怒骂充耳不闻,对她挥舞过来的巴掌也置之不理,自顾自地替她包扎着伤口,薄唇仿若抿成了锐利的刀锋。
任凭晏皇后如何泄愤,朱桓都岿然不动。
直到处理好伤口,朱桓清隽的面庞已然伤痕累累,尖利的甲套将他整张脸刮得鲜血淋漓。
朱桓无奈地抓住晏皇后不安分的双手,轻叹:“仙儿,你的脾气还是这么坏。”
只这么轻飘飘、似怜似纵的一句,晏皇后激动的情绪倏然平静下来。
仙儿……
这并非她的闺名,也并非乳名。
是朱桓给她取的,他说他见到她的第一面,就觉得她是从天而降专门来救赎他的仙女。
那段在朱桓身下屈辱承欢的日子,这个名字一直伴随着她,无论日夜,不论四季,犹如噩梦如影随形,注定她此生再也摆脱不掉。
晏皇后冷睇着朱桓的眼眸变得猩红湿润:“朱桓,本宫总有一天会把你千刀万剐!”
朱桓不为所动,他曲身把地上摔碎的茶具一一踢开,以免晏皇后不慎踩中,割破了。
“仙儿,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的命就已是你的了,我也说过很多次,这条命,我绝不顾惜,你若是想要,我可以随时给你。”
朱桓重新走到晏皇后跟前,蹲在她面前,抬手替她扶正了歪斜的凤冠,柔声道:“不过现在比起杀我,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两人争执间,朱桓的衣衫也被晏皇后扯松了,圆领衣袍雪白的交领下,是若隐若现的喉结。
晏皇后体内沸腾的火气渐渐被另一股寒意所压制,她冷冽地抬起眼稍:“萧凤卿知道你我的事了?”
“只有两种可能,”朱桓淡声:“或许是他无中生有,也或许是他确实察觉了我们的关系。”
晏皇后的眉梢微微挑动,挖苦道:“呵,这么说来,萧凤卿也猜到了你是假太监?”
朱桓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陵京行宫的那个老太监早被我送去阴曹地府了,至于孩子……十八年前经手过此事的人,我都处理掉了。”
晏皇后面色微沉:“本宫早就说过要溺死那个野种!哪有那么巧,她前脚到你身边,萧凤卿后脚就四处散布谣言,分明是他拿到了把柄!本宫问你,你到底何时将那野种送走?”
朱桓立刻皱了眉,正色道:“不关孩子的事,我一早就把她过继给了姐姐。当初姐姐恰好难产没把孩子平安生下来,我便移花接木把孩子记到姐姐名下,她的身世天衣无缝,任何人都不可能从中查出端倪。”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纸终究包不住火。”晏皇后眼神冰寒,冷哼:“别以为本宫不明白你在想什么,你生怕本宫会对那野种动手,遂刻意冷落着她,这都是在演给本宫看。”
朱桓并不愿意多谈那个孩子的事,他凝视着颜面如冰雪的晏皇后,温和的声音带了一丝坚决:“不管是你还是她,我都会好好保护。”
晏皇后对朱桓的诉情不屑一顾,想到萧凤卿,她恼恨不已:“正所谓投鼠忌器,沈缨可还在宫里,本宫就不信拿捏不住萧凤卿,除非他连自己的亲娘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