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原还以为要从正妃降为侍妾了,想不到王爷还能大发慈悲给妾身留了个比妾室稍微体面的身份。”吴湘儿神情悲怆:“妾身之所以能博得王爷一星半点情分,靠得并非夫妻感情,而是女儿的面子,真真是可笑又可悲。”
睿王静静地看着吴湘儿,没有丝毫动容。
他对她,比陌生人还不如。
“这女人啊,一生都在为‘情’字死去活来,在局里的时候,眼盲耳聋,出了局,才知道原来自己是那么的可笑。”吴湘儿笑得花枝乱颤,笑出了眼泪:“所幸,还不晚。”
“你哭什么?你有什么好哭的?真正该哭的人至今都还在坟墓中躺着。”睿王冷淡地扫过吴湘儿:“你当睿王妃的这些年,锦衣玉食呼奴唤婢,要什么有什么,你享受的还不够多吗?眼下只是叫你放弃一丁点,你就这副尊容,吴氏百年底蕴养出来的女儿,眼皮子这么浅?”
吴湘儿的瞳孔倏然一紧,她狐疑地审视着睿王,心头骤跳,双手不自觉攥住。
见状,睿王淡然嗤笑:“紧张什么?像你这种无情无义的女人,难道还会有负罪感?你当年为了嫁给本王,不惜用毒药毁了淼淼的容貌,又以她姨娘性命逼得她远嫁南洲,最终客死异乡,你当真以为本王不知情?”
“你……你如何会知道?”吴湘儿失声惊呼。
睿王的笑容更显讽刺:“本王当初最先心仪的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吴淼,原是打算纳她为侧妃,你一面骗本王淼淼另有意中人,一面造成她和人私奔的假象,本王这才退而求其次选了你。可惜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们母女还没到只手遮天的地步。”
吴湘儿身形一晃,脸色惨白颓败。
吴淼是吴家庶女,跟她关系本还算融洽,可因为同时喜欢上了睿王,她们的姐妹情也随之分崩离析。
人都是自私的,吴湘儿害怕睿王更心仪吴淼,即便正妃的位置属于她,她仍旧用计逼走了吴淼,毁容后的吴淼自惭形秽知难而退,她母亲又设计吴淼远走南洲嫁给了鳏夫,最终害得吴淼郁郁而终。
怪不得睿王近几年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冷漠,她一直以为睿王是变了心,可她想错了,从头至尾,睿王的心根本就没放在她身上过。
“退而求其次?”吴湘儿颤抖着嘴唇:“你从没喜欢过我?你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本王娶你,一开始就是因为利益,本王需要吴家在朝堂上的人脉,吴家需要一个流着皇族血脉的孩子,大家各取所需,仅此而已。”
睿王不耐烦地站起身,长身玉立,冷冷瞥着吴湘儿:“政治联姻向来如此,一切都为利益做取舍,但是你们吴家的胃口近来越发不知足,甚至瞒着本王投诚太子,既然吴家另有盘算,本王也不会强人所难,一切到此为止。”
“这些年,你一直觉着本王懒怠应付你是对你没了情意,你觉着本王嫌弃你目光短浅气量狭小,其实这都不是本王腻烦你的真正原因。”睿王的眸光十分锐利清冷:“你的自作聪明固然使本王烦不胜烦,可追根究底,是你害死了本王心悦的吴淼。”
说完最后一句话,睿王转身朝门口走。
吴湘儿呆呆地站在原地,浑身打着寒栗。
“对了,”睿王突然侧过身:“你总是抱怨本王偏爱静姝,你们在王府好歹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你就没发现静姝与淼淼的容貌有两分神似?”
一语惊醒梦中人,吴湘儿急喘一口气,她揪紧自己胸前的衣襟,双腿发软根本站不稳。
“原来……原来你也不是真心喜欢周静姝的。”吴湘儿心里压抑多年的恨意与怒意都在这一刻倾巢而出,近乎歇斯底里:“萧千宸,我对你不够好吗?这世上还有哪个女人会比我更爱你?我动用了家族全部的力量来辅佐你,付出了一个女人最宝贵的青春为你生养后嗣,你心里就对我没一点点感激吗?”
睿王未置一词,厌恶地看了眼崩溃的吴湘儿,快步走出庭院,对吴湘儿的呼喊听若不闻。
那杯吴湘儿用心沏好的茶,他一口都没尝过。
一缕缕氤氲热气被凉风蒸发殆尽,余温不再。
人走茶凉,夫妻情绝。
吴湘儿跌坐在椅子上,抬手捂脸,绝望痛哭。
她终于明白,并非是她失去了这个男人,而是她根本就未曾真正拥有过他。
……
雷雨渐歇,皓月当空,璀璨的星辰犹如一条倒垂的银河悬挂夜空,灰蓝的天空幽邃宁静。
栖迟水榭的顶层,男人横坐窗棂,支着腿,单腿抵地,神态慵懒散漫,一角紫色的衣袍随徐风飘荡,仿若九天之上的云锦华丽流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