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凌稍稍侧身避让:“无需多礼。”
萧凤卿执起晏凌的手:“时辰不早了,走吧。”
他就这样,在温月吟的眼前牵着晏凌走远,毫无顾忌、头都不回。
温月吟伫立原地,注视他们离去的背影,分明是在八月的伏天,她却恍若置身冰窖。
……
来到宽阔的马球场,端坐高台的晏皇后倏然向建文帝进言——让女子也组建一只马球队,以此来和男子比赛。
建文帝对晏皇后素来言听计从,转念一想,若是光看儿郎们打马球确实乏味了,倒不如让一些打马球精湛的女子也加入队伍,这么一来,比赛更有看头。
晏凌在杭州其实是捶丸、打马球、蹴鞠的好手,来到骊京也有很长一段日子没碰过那些东西了,手痒得紧。
眼下听建文帝说女子也能参与马球队,她立刻就动起心思想上场打一把。
建文帝在台上宣布了这场马球比赛的彩头,男队的战利品是名剑惊蛰,女队则是长生梳。
惊蛰由大楚最负盛名的剑师铸造,而长生梳是仙水国进贡的圣品,据传,拥有此物者可一生青丝如墨,建文帝将其送给晏皇后,晏皇后又用它做了彩头。
晏凌对长生梳无所谓,心心念念想的都是上场去痛痛快快地打一场马球。
萧凤卿侧目凝着她眸底跃跃欲试的光,勾唇道:“想打马球了?”
他用的是“想”而非“会”,俨然他是笃信晏凌深谙其中之道,并未因晏凌从事过捕头,就笃定她不懂这些下里巴人的活动。
晏凌不禁觉出了几分开心的情绪,淡笑:“我好久都没玩过马球,以前在杭州经常和其他捕快打,他们都打不赢我。”
她眼中兴高采烈的碎光感染到了萧凤卿,他随手拈了一块肉脯塞进晏凌口中:“多吃点,一会儿打马球就有力气了。”
晏凌嚼烂肉脯,眼睛微亮,点头赞道:“这个鹿肉肉脯真好吃,肥而不腻,肉质松软。”
萧凤卿垂眸笑睇着腮帮子鼓鼓的晏凌,觉得此时的她像一只可爱的河豚,正等着被投喂。
温暄的阳光一束束撒落在晏凌身上,她半眯双眸,惬意地仰起脸,眉梢眼角都是耀眼的暖芒,惹人目眩神迷。
萧凤卿看得心动,眸色越发柔软,随手又拈了一颗肉脯喂给晏凌,笑容和煦。
晏凌怡然自得地坐着,心安理得享受着萧凤卿的照顾,没有一点儿不自在。
殊不知,两个人众目睽睽之下秀恩爱的一幕,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高台上,沈淑妃漫不经心地敛起了秀眸,日光偏斜,反射到她深幽的眼底,有隐隐的芒光流转,似寒非寒。
晏皇后凌厉的凤目扫过场下座位上的众多面孔,在萧凤卿夫妻二人的脸上略微一停,尔后若无其事地移开,慢条斯理端起了茶碗品茗。
朱桓毕恭毕敬地站在了建文帝后头,悠远的双眸仿佛落在某些人身上,又仿佛没有,神色安宜中透着晦暗。
温月吟弯唇一笑,袖口下的素手却不由得攥紧,往昔温柔似水的眼光泛出清冷意味。
当邢公公下高台询问参赛人选的时候,晏凌不假思索报了名,萧凤卿忍俊不禁,倾身凑到她耳边低语:“你若赢了,我便告诉你回雁峰有什么。”
晏凌慵懒地扬起下巴斜睨着他:“你那些都是鸡鸣狗盗的丑事,我听了会弄污耳朵,人要想长命百岁,就得学会少听少思考。”
说完,晏凌就迫不及待地暂时退场换骑装。
萧凤卿失笑,拿起晏凌喝过的茶盏,就着她留下的口脂痕迹喝了一口,清甜的味道缓缓地侵入唇舌,缓和了他体内的疼痛。
他没告诉晏凌,银针封穴虽然能止血,但也会承受巨大的蚀骨之痛,晏凌在身边还好,晏凌走了,四肢百骸的痛苦就排山倒海淹没了他。
……
女子换骑装的场所就在高台后的一排小屋,每一间小屋都贴上了木牌,木牌写着所属人。
晏凌到得比较早,她带着绿荞进了自己那间,进了屋,竟发现里头有人,只用帘幕拉开了一道阻隔,看不清那人的面貌。
她怔了一瞬,刚打算离开,帘幕后面猛地传来一道尖利的女声:“娘,我如果做了皇上的妃嫔,晏皇后能容得下我吗?”
晏凌微微颦眉,这声音似曾相识,好像在哪儿听过的,但一下子想不起来。
就在这时,又有另一道中年女音语重心长地响起:“琇儿,只要你能得皇上青睐,咱们家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你乖乖打赢这场马球,届时,你脱颖而出,皇上怎么不可能不注意你?你得了皇上的欢心,晏皇后只会跟着抬举你,凭你父亲的官职,若非靠上了忠国公这颗大树,哪儿还能来回雁峰乘凉,想出头,我们还是得凭自己的真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