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凤卿无暇再答话,他能感觉到身体里的气力在一点点流逝,眼前一阵阵发黑,根本看不清自己身边围绕了多少匹相机而动的狼,他遵循着本能一次又一次麻木地划下每一道森冷剑弧,可他的动作越来越慢,呼吸越来越滞缓,脚步也越来越沉重。
万兽有灵,狼也不例外。
狼本来就生性狡猾残忍,或许是逐渐琢磨出萧凤卿的颓势,它们不再一起发起进攻,反而采用了迂回的方式,利用车轮战消耗萧凤卿所剩不多的战力。
萧凤卿已经成了披头散发的血人,身上的骑装被狼牙撕成了条条碎布,无可名状的疲惫骤然袭上心头,他挥剑的手臂像灌了铅一般,每抬起一次都让他气喘吁吁,视线彻底模糊,到最后,他只能凭着记忆去宰杀那些狼,可即便如此,他的动作也屡次落了空。
就在这时,一条体型彪悍的母狼瞅准时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倒了萧凤卿。
力竭的萧凤卿拼着最后一份力气就地一滚,险险避过了母狼锋利的獠齿,但也仅此而已,滚到坡地下之后,萧凤卿的四肢成“大”字型瘫倒,再也没有办法爬起来。
“老七!”沈之沛眼眶一颤,不顾一切地跑下坡地。
可是人的双腿哪有动物的四条腿跑得快,沈之沛还没跑下来,等待已久的三条狼便已亮出尖牙踩上了萧凤卿的胸膛,萧凤卿的胸口有伤,经过头狼这么一踩,鲜血仿若温泉口箔箔冒出了血泡,头狼嗅到浓烈的血腥味,眼底的绿光大亮,如饥似渴地伸出舌头舔了一嘴。
萧凤卿抽痛,勉力睁开双眼便看到一条凶悍的狼踩着自己,它哼哧哼哧喘着粗气,绿色的眼珠散发不加掩饰的杀意,萧凤卿试图起身,但是手脚却全都不听自己使唤了,他艰难地动了动,钻心的疼痛自四肢百骸铺天盖地地将他淹没。
沈之沛声嘶力竭的呼唤逐渐远去,萧凤卿的耳中只能听到那几匹狼似是捕猎到了肉食深感兴奋的嗥叫,眼皮越来越沉,狼牙挂着的涎水一滴滴滑落在脸上,萧凤卿不甘又无奈地合上眼。
诸多画面从脑海浮光掠影而过,每一幕都是他想抓住又抓不住的,也就在命悬一线的此刻,萧凤卿才猛然发觉,自己这一生其实活得很无趣,他心心念念都是复仇,可眼下他命都快没了,他的仇人还依旧风光无限。
毋庸置疑,他是遗憾的,可除了遗憾,他赴死前的心情竟还有点诡异的轻松。
整整二十年,从记事起,他就清楚自己是为何而活,他明白自己的性命是牺牲了多少人换来的,所以一刻都不敢轻忽,更不敢恣意妄为,其实他很累,但没有一个人真正在乎过他累不累。
萧凤卿不无嘲讽地想:英明一世的镇北王倘若在天有灵,知道他唯一的儿子被狼给吃了,还不晓得会不会气得在阴间掀了阎王殿。
胸前的重量陡然一沉,那头母狼倏然弓腰低头,朝萧凤卿张开了血盆大口,腥臭的风喷洒在萧凤卿苍白的面孔,置身狼嘴之下,他的唇角却若有若无地挑起了一丝笑。
目睹这险象环生的情形,沈之沛吓得肝胆俱裂:“萧凤卿!”
他箭步冲到坡地下想救出萧凤卿,可又有两匹狼如影随形地缠上了他。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燃着火球的箭矢忽然流星一般自他眼前嗖地飞过,尔后不偏不倚地射穿了那只母狼的肚腹,母狼仰起头痛苦地厉嗥一声,随后被箭的惯性弹到了远处,点着火油的箭在它腹部迅速烧起了一团火,被剧痛折磨的母狼四处乱窜,混乱间,它携带的火苗也烧到了其他狼的身上。
火箭离弦,狼声凄厉。
正打算认命受死的萧凤卿骤感胸前一轻,紧跟着,有灼热的火风从他眼前飘过,伴随着各种细碎的惊呼声,似乎是受到某种预感的鼓励,他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倏忽就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然后——
萧凤卿就再也没办法挪开自己的眼目了。
坡地上,身穿绯色骑装的女子眉眼明艳、英姿飒爽,高马尾在晚风中扬起根根分明的弧线,一日之雅,她单薄的背影笼在一团绚烂的霞光里,仿若就是从那轮斜阳飞出以天人之姿降临到他身边。
第89章 那一箭,射中了他的心
“嗷呜——”
在落日余晖即将被地平线拖入永夜之际,凄厉的狼嗥振聋发聩,连回巢的鸟雀都顾不得眷念旧窝,一哄而散。
那只着了火的母狼没过多久就咽了气,死状极其可怖,浑身的皮毛都已被烧焦烧卷,发出阵阵糊臭。
见状,其他的狼厉嚎着夺命奔逃,可惜,火球穷追不舍,它们上天入地求生无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