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不相瞒,自从臣妾微时与娘娘琴剑一曲后,也时常在午夜梦回之时追忆,眼下能有机会重温当日旧梦,臣妾求之不得。”沈淑妃清洒一笑:“娘娘,阔别多年,臣妾又得再次在娘娘面前献丑了。”
晏皇后的唇瓣浮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淑妃妹妹莫要自谦,还没正式开始呢,说不定待会儿是你技压本宫一筹。”
沈淑妃眸光略略一闪,面上不露半分端倪。
……
用过午膳,宫人将案几都搬到了帐篷外。
“鸟语花香,风景如画。”忠国公夫人含笑喟叹:“如斯美景,还有皇后和淑妃的琴剑相伴,真是相得益彰,此次回雁山之行,想必都能令我们铭记于心。”
慕容妤就坐在小徐氏的右手边,闻言,不屑地挑了挑眉:“国公夫人的雅兴越来越高了,看来身份果然能改变一个人,昔日的国公夫人可没这么好的兴致。”
大徐氏是嫡女,小徐氏虽然是嫡次女,可早年远嫁湖州,后来以寡妇的身份回到骊京,本来见弃于名门,谁知野鸡变凤凰,摇身一变就做了自家姐夫的填房。
对这种人,慕容妤就算没有立场之别也不会多看一眼,膈应得慌。
小徐氏的脸上掠过一丝愠怒,她转头看向场中,半是讽刺半是唏嘘:“是啊,身份的确能改变一个人,不仅谈吐,也包括了地位,堂嫂半途认下的便宜嫡女,不就恰好应了这道理?可惜堂嫂看不见,假如能看见,也会心折于宁王妃的气度,那可比正儿八经的嫡女还出挑。”
慕容妤面皮一紧,听见小徐氏拿晏凌同晏瑶做比较,胸腔顿时灌进了一口浊气,冷笑道:“野鸡就是野鸡,混进了凤凰堆也仍是一只粘着凤凰毛的鸡,终究上不了大雅之堂。”
“慕容妤,你个瞎子说谁呢?”小徐氏陡然拔高音调。
慕容妤气定神闲:“你不希望我说谁,那我肯定就是在说谁。”
“你!”小徐氏脸色发黑,指着慕容妤好半天都没能说出话,身边的丫鬟忙劝道:“夫人,两位娘娘来了。”
小徐氏循声看过去,晏皇后跟沈淑妃都换了一身骑装从营地走出来,当着她们的面,不宜把事情闹大,她胸口起伏两下,瞪了一眼慕容妤,愤愤落座。
晏皇后换了一身朱砂红骑装,沈淑妃平时不穿艳色,她的骑装比起晏皇后依旧清素很多,是淡淡的藕荷色。
晏皇后笑着打量沈淑妃:“妹妹,当年你我初识,你红衣青丝英姿飒爽,为何这么多年下来,你终日素裳清颜?”
沈淑妃眼睫一颤,若无其事地笑道:“臣妾的容色难副艳丽华裳,不及娘娘艳绝四方,所以还是清清淡淡的好。”
自萧胤死后,她再未穿红。
大楚没人敢再提起萧胤,更别提为他守灵。
她这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没有死在心心念念的战场,反而背负污名惨死在了所谓的手足手里,何其悲哀,又何其荒谬。
失去萧胤,那些热闹的颜色便也跟她再无关了,她在用这种不为人知的方式怀念着他。
……
到了场地中央,晏皇后和沈淑妃互视一眼,然后晏皇后便款步走到了琴台坐下,而另一侧也有宫女碎步上前,将一把未开刃的剑递给沈淑妃。
晏凌狐疑地观察了晏皇后片刻,摸不清晏皇后的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晏皇后可不像那种无的放矢的人,她自诩身份高贵,怎么可能因为旁人几句吹捧,就亲自下场为众人弹奏琴曲?
“王妃别担心,淑妃娘娘的剑舞世无其二。”
晏凌身边突然多出一道纤细的人影,她侧眸,对上月吟噙着笑的月牙眼。
月吟撩起罗袖斟茶,将泡好的君山银针轻轻放在晏凌手边:“这一时片刻是结束不了的,王妃用点茶水。”
晏凌笑了笑:“谢谢。”
她对月吟的印象素来还行。
月吟也抿嘴笑道:“淑妃娘娘的剑舞比起前朝的独孤昭亦是不遑多让,书画大家龚竣还曾因淑妃娘娘的剑舞开创了一种新的字派,我长这么大,也只在宫里看过一次淑妃的剑舞,还是仰仗了皇上的福。”
晏凌眼波微动,想起沈淑妃对月吟似乎与众不同,随口问道:“你是宫内长大的?”
月吟眸光清澈,宛如阳光下流淌的溪流:“我是孤儿,多亏淑妃娘娘仁慈,她把我带进了景仁宫,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说句不敬的话,在我心目中,淑妃与王爷都是我的家人。”
“淑妃娘娘虽嘱咐我好好服侍王爷,不过我还是更想留在景仁宫的。”月吟俏皮地眨眨眼,悄悄道:“王爷的性子太差劲了。”
晏凌忍俊不禁,她对月吟的抱怨深有同感,同样悄声说:“是啊,那个人的脾气太臭了,一会儿嬉皮笑脸一会儿满脸煞气,反复无常让人头疼,隔三差五就要抽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