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落,陆哲淮这才悟出来。
那些原因,无一不是他。过去应该给的安全感,他已经欠下太多。
“我知道。”他气音模糊,在她耳边说着,“夏夏,我知道。”
气息温然洒落,盛栀夏有一瞬间错以为,他其实在重复一句“对不起”。
默然片刻,她忽然别有深意地开玩笑:“现在抱着我,明天别又冒出一个新的婚约吧。”
陆哲淮呼吸渐沉,不管不顾道:“有的话,再给脖子划一下。”
“就没了。”
盛栀夏皱眉,恨不得捂住他的嘴:“这么想死,当时怎么就——”
说没说完,心口又一阵疼。
陆哲淮觉察她的迟疑与不忍,不知不觉靠得更近一些,鼻尖蹭在她耳垂边缘,燃起余情未了的暧昧。
那些伤痛明明难以释怀,他却还有闲心和她开玩笑:“如果真的死了,你是不是还得在我墓上踩两脚?”
盛栀夏沉默着,有点鼻酸,最后闭上眼,半张脸埋进枕头里,狠话脱口而出:“何止,我把你碑砸了。”
“这么绝情。”陆哲淮轻轻感慨,从容道,“那好,我从下面爬出来,陪你一起砸。”
盛栀夏画面感上来了,烦道:“那我就拿着锤子连你一起砸。”
陆哲淮无奈笑了下:“我不都死了么,你砸我做什么。”
她继续怼:“断你投胎的路。”
陆哲淮静了几秒,柔声:“那样的话,以后就真的不能再见了。”
她眼角蓄了点泪,睫毛颤抖时,泪水从鼻梁滑过,渗入枕面:“那就万幸了,反正没兴趣跟你纠缠好几辈子。”
陆哲淮似乎知道她哭了,在她耳后轻吻一下,安慰她:“有这一辈子,我知足了。只是一辈子太短,怕来不及跟你赔罪。”
盛栀夏紧紧闭着眼,在缓缓流出的泪水中长久沉默。
后来睡着了,她无意识翻身钻进他怀里,在梦里枕着一片被暖阳晒温的草地。
陆哲淮一夜未眠,抱着她轻轻给她拍背,回忆那些过往,想着漫长的岁月里,要给她一个踏实的未来。
窗外大雪未停,夜色依旧昏沉。
大西北的风,从辽阔原野刮过祥和小城。雪片零零散散随风逝,种子似的落向远方,待开春时节绽放灼灼山桃。
很久以前,陆哲淮对现实的考虑大于对感情的执着。
当时年少,拿着一封泰斗级的推荐信顺利进了麻省,靠着家里的关系在海外顺风顺水,事事无忧。
最后才发现,那些馈赠早就标了价,日后要一一偿还。
到头来,婚约解除,孟老教授冬夜去世,死前或许对他寒心。
以至于他每每想起儿时受他指导的日子,心里就像落了一捧砂石,磨碎了扎进肉里。
相比之下,伯外祖父倒不是什么好人,借着一场惩罚谋利,差点将他害死。
但是小时候,因着伯外祖父的管教,一年又一年束缚着,他才没有在那样充满诱惑的环境里,长成一个荒淫无度的浪荡子。
好像万事万物都相互制衡着,要说好,也没有多好,说坏,倒也不多。
现实就是这样无法改变,它生硬冰冷,而有血有肉的,只是一颗心。
他的心不应永远裹在现实的壳子里,总是权衡犹豫。
为了感情不顾一切,在旁人看来那是“愚”。
然而他想,今后当个愚人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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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盛栀夏睡眼惺忪接到陈聿的电话。
没想到他还没走,说要和她一起吃顿饭,就在县里随便挑个小饭馆,不耽误她多少时间。
“在哪儿吃?”陆哲淮躺在身后幽幽冒出一句。
“......”她回头瞥他一眼,“你管我们在哪儿吃。”
“我能去么?”陆哲淮挑衅似的问出这句话时,电话还没挂。
盛栀夏拿着手机刚想说“不能”,陈聿就在听筒里阴冷道:“想来就来,我也有话要说。”
于是陆哲淮真的跟着去了。
陈聿在饭店二楼订了一个小包间,中间不大不小一个圆桌,暖气很热烘,菜点的不多,但都是她爱吃的。
三人在圆桌旁呈一个三角形的位置,各自分开坐,服务员上菜时还以为他们不熟,像临时凑的饭搭子。
盛栀夏面前一碗热腾腾的西北牛肉面,她拿筷子翻了两下,问陈聿:“还继续待在澳区吗?”
陈聿一手拿着小羊排大方咬着,嘴角沾着孜然答她:“嗯,再过几年应该要扎根了,看情况吧。”
另一边,陆哲淮按着手机,面前菜肴没怎么动,只是时不时掀起眼皮看他们一眼。
陈聿觉察他的视线,看向他:“这位,您今后怎么打算?”
陆哲淮毫无起伏道:“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