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激起一声哭喊,陆哲淮立刻循声看向剧院门口,一瞬间呼吸停滞。
数名特警掩护新一批幸存者离开剧院,盛栀夏怀里的小女孩听见母亲叫她,瞬间大哭起来,一边喊着“妈妈”,一边找寻母亲所在的方向。
盛栀夏被几缕发丝挡住视线,模模糊糊地,看见那位冲破杂乱人影狂奔而来的母亲。
于是她停在台阶附近,弯腰将小女孩放下来。
小女孩从她身边跑走时,她看见自己衣袖上沾了些血,不知是哪里受伤了。
但好像哪里都不疼,听力也有些下降,明明周围那么吵,她却只能听见自己疲惫的呼吸声,连风从耳边过,都像穿透身体。
那位母亲跪着将小女孩拥到怀里,泪水劫后余生。
不知不觉间,身后一道熟悉的脚步声。
明明很平静,但每落一步,都像踏过一片暗流,随时将彼此吞没。
盛栀夏回头,在昏茫夜色中看到他。
她翻了一遍记忆,发现陆哲淮从没这样看过一个人。
他眼里的情绪不再受他掌控,像飓风刮过,残留满地零碎。
后来偶尔回忆,盛栀夏总是想象火山爆发后的情景,将他与令人窒息的宁静联系起来。
在极致的失控过后,是缓缓蔓延开的岩浆,它们在浓烟中降温,凝起一层厚重的压抑。
当陆哲淮沉默着将她拥入怀中时,给予她的就是那种感觉。
她闭眼,恍惚觉得他心口那块有些冷,但整个人却很烫,让她难以适应。
“我相机掉了,手机也找不回来。”盛栀夏在他怀里低声道,“接不到你的电话。”
说完,她等了很久,但陆哲淮迟迟不语。
温热呼吸洒落下来,瞬间被冷风吹散,给人极不真实的感觉。
盛栀夏勉强笑了笑,调侃道:“你不说话,我会觉得你是假的。”
许久,她终于听见他的声音。
低沉的、柔和的,带着一丝不同以往的克制与压抑:“给你带了一份奶酪酥,在酒店。”
盛栀夏感受着属于他的沉稳心跳,平静回应他:“那晚点回去了,一起吃吧。”
-
今夜尤其漫长。
酒店有一个天台,盛栀夏背对着护栏坐在矮阶上,点燃一根烟。
身后一片微缩模型般的城市夜景,淡金色的霓虹依旧闪烁着。
上一次抽烟被呛出眼泪,这次莫名好了些,没有特别难受。
陆哲淮找到她时,手里半根香烟将要燃尽。
他给她披了一件属于他的外套,倚在一旁的护栏上,静静陪着她。
“其实,我从小到大很喜欢看惊悚片。”她低着头,看着指间忽明忽灭的火星,说,“那些带血的画面,我都是不跳的,甚至返回去多看几遍。”
“当时看电影,觉得特别刺激。”她低缓道,“因为知道那些都是假的,和真的不一样。”
和现实不一样。
“但现在——”她忽而停下来,顿了许久,最后说,“算了。”
陆哲淮垂眸看她,眼底暗如浓墨。
她坐着,而他站在一旁,彼此的影子一高一低,重叠着,落在一层薄薄月色里。
...
今晚是她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在血腥味弥漫的时候,她真的体会到了所谓的“走马灯”。
过往每一帧飞速闪过,她想起无数个日落,想起浪潮声,想起去年冬天久久未融的雪。
最终想起陆哲淮,想起他手臂那道伤。
过往零零碎碎,一个名字似乎概括所有。
在盛栀夏意识空白时,陆哲淮也终于有了真正害怕的事物。
陆哲淮知道她想过离开。
从前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能听出半分暗示。
其实他一直在想,哪怕她真的跑到天涯海角去,他也能耗尽余生找到她。
但枪声响起时,他害怕那些离开是长久的。
有人说生命的重点在于活在当下,及时尽欢。
二人未来的轨迹不会相同,彼此能做的,只有将所有热情投入一个又一个短暂的瞬间。
像此刻,房间里昏暗迷离,陆哲淮的吻不再克制,每一秒都像火焰燃烧。
盛栀夏近距离凝视他的双眼,在颤动中看到一丝从前没有的炙热。
血液开始升温,彼此的心跳声里翻涌着放纵的滚烫。
真正相融的瞬间,彼此都很疼,无论身体还是心脏。
盛栀夏很久没哭过。
上一次是去年初夏,陆哲淮在酒吧门口看见她掉眼泪,用巧克力哄她,在冷风中抱了她好久。
这一次他也哄她,用很多温柔又顽劣的情话,将那层一本正经的隐忍完全褪去。
如果可以,彼此都希望晨曦不要到来。
就这么放纵无度地,沉沦于漫长深夜,迷失于彼此滚烫的体温。